玄凌只看得见徐燕宜眼中一瞬间的光彩，仿佛她怀中的真的是个活生生的孩子，玄凌满脸悲切，也接过那床被褥，啼笑皆非地温声向徐燕宜道：“是啊，我们的沛儿看着是康健了不少。”

“他应该很快就会痊愈了吧。”徐燕宜喃喃，咯咯笑了两声，又从玄凌手里把那不存在的孩子抱了回来。宫中多少失去子女的孩子，但唯有对着徐燕宜，玄凌还有这几分耐心，玄凌走向她，半做玩笑道：“燕宜，你瞧瞧，你只顾着孩子，这些日子你都瘦了。沛儿跟朕见了可都心疼得紧，来。”

徐燕宜懵懵懂懂地由玄凌拉到檀木凳上，一双眼睛不自在地又是看看怀里的玩意儿又是看看玄凌，李长拍拍手，示意传膳。十道主菜和林林总总三十多样小菜摆在桌上，徐燕宜发起神，不舍得将怀中之物放下，于是艰难地用肩膀选了个踏实的方向，挪动几道小菜的位置到玄凌跟前，才又用剩下那只手臂抱起“孩子”。

这几样都是往年玄凌吃着爽口的小菜，她不知道玄凌如今的喜好已有变化，只还惦念着以玄凌为重。玄凌内心唏嘘。晚间灯灭之时央哄着徐燕宜，才终于让她把那个不存在的孩子由着嬷嬷抱下去。

玄凌看着她寝衣下面空着的一块，如今亦然胆战心惊，他讥讽着自己，暖言对徐燕宜道：“燕宜，沛儿大了也孤单，咱们不若再要一个孩子。”

“不行啊……”徐燕宜自言自语，失神落魄地看着外面，“沛儿这孩子越大越爱撒娇。皇上你听，才离了嫔妾没多久他就开始哭了。”四下寂静得紧，徐燕宜眼泪婆娑地望着远处，“沛儿病还没痊愈，若当真臣妾再有了生养，只怕沛儿会吃味……嫔妾不能忘了沛儿……不能忘了沛儿的心，不能忘了他的苦……”

她越说越是凄惨，玄凌不再提及此事，将徐燕宜揽入怀里，继续说道：“沛儿很快就会好的。”

“沛儿好像还在哭？”徐燕宜在他怀里哆嗦着身体。

玄凌慰藉道：“有乳娘呢。你且好好休息，明早再去见沛儿。”

翌日，传下圣旨，贞妃徐燕宜晋正一品贞贵妃，后宫中人的舌头从没短过，闲言碎语亦然。而最不痛快的当属德妃吕盈风，嘴里没少嘀咕：“从没听说哪朝哪代有疯了的贵妃。”其实这个贵妃的位置，不过是给她个名分，用俸禄好生供养而已，徐燕宜自己早疯掉，只淡淡地谢恩，也不在乎这些有多欢喜，只管着呼喊予沛，和关切玄凌的身子。

塔娜为此不知落了多少眼泪，自己一向没有生养，虽玄凌一直来看望，但这样的恩宠不知还能持续几时，前些日子被吕盈风贬斥皇后只扣她一月俸禄，吕盈风更是变本加厉，塔娜处处相避，终于还是熬不住大病一场。

玄凌到底顾虑赫赫，又对塔娜有几分恩宠，晋其为从一品明和夫人。连着几日去塔娜宫里守着，塔娜终是忍不住哭诉：“我没能力。没给皇帝陛下生孩子。”玄凌这时想起在甄玉姚宫中的灵犀，问起塔娜是否愿意抚育，塔娜明白这是玄凌有意安抚自己，虽是个女儿，在日后也算依靠，当下应允。

甄玉姚一开始因为放不下心，斗胆请奏推辞几声，但她为人一向温厚，不争不吵，终于灵犀还是抱到了塔娜宫里。

玄凌对玄清与甄嬛的这个女儿已是厌烦至极，不过尚能拿来让塔娜承欢膝下，也算尽了用处。加上玄清本也是异族之人，灵犀样貌竟有一两分与塔娜真似母女一般——当然，这是在中原人眼中。

玄凌时而又想起予澈跟朱惠宁，召进宫中。予澈是自己的亲骨肉，父子不能相认，玄凌本就觉得亏欠这个孩子，很是纵容溺爱，岐山王不知对此也满是打抱不平：“同样都是陛下的侄儿，自己跟自己膝下子女却未能得到如此厚爱。”玄凌随便胡说几句浑话糊弄过去。而朱惠宁天资聪颖，如今失了柔则宜修，玄凌对二人唯一的胞弟寄予厚望，陶氏在宜修死后没多久也去了，惠宁之生母七姨娘被扶正。

承恩公妻女俱丧，年纪上去，没多时两腿一蹬也跟着去了。朱成璧于是也忧思过度病发，玄凌遂封朱惠宁为承乐公，这才安抚了朱成璧的心，又多番准备，让太后亲女真宁长公主在两月后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