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子把和睦带了下去。天伦之乐后,恰好井如良来,他恭敬行毕礼后,便开始请脉,胡蕴蓉免不得问起几句:“井大人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井如良低眉,看向四周,小声道:“微臣冷眼瞧着,安昭媛宫里这些时日取走不少艾草,怕是在烧艾。”
“她这胎才几个月,怎么就要烧艾了。”胡蕴蓉奇道,井如良摇摇头,胡蕴蓉又问起给安陵容看诊的太医是谁,平时可还还知道取什么药材最多,井如良把能知道的都回答了后,琼脂开口道:“安昭媛这么些年才终于有孕,怕她本来身子就不易生育。”
胡蕴蓉复又问道:“大人之前和我说,四皇子跟灵犀帝姬身子不爽快,近日又如何?”
井如良摇摇头:“卫临隔三差五就往未央宫去,怕是不行。熹莞夫人又不肯用旁的太医。本身双胎在母体中就容易虚耗精元,熹莞夫人当时又是受惊早产,就算两位殿下能平安长大,只怕也要一直用药。”
长杨宫如今正是柳树最好看的时候,绿荫间渗进璀璨的日光,傅如吟一袭青绿衣衫,摆弄着瓶中的花枝,渐渐地好像没了耐心,几把剪子把那些花蕊全部剪得只剩歪七八扭的秃秃木枝。
安陵容在榻上看着她的侧颜,恰好是完好的那半张脸,心中好像无数回忆翻涌而来。傅如吟最后随手把剪子放在了一边,安陵容唤出声:“鸢羽儿,还不来拾掇好。”
那叫鸢羽儿的宫女刚出门,又立刻是一阵谩骂声,安陵容充耳不闻,傅如吟却是听不下去:“你又不在乎那人的宠爱,何不去帮她求个名分,在这长杨宫她们这样做着,真是让人烦躁。”
安陵容温声笑了出来,好像一位天真的少女:“我不懂妹妹的意思。”
“我不信你怀着肚子听着这些就舒服。”傅如吟道。
“我见不得有人得了恩宠就把我忘在脑后。”安陵容的笑还是明媚的,但是在夏日却让人如坠冰窟,她的身上是艾草的气息,迈着步子,缓缓到了傅如吟的面前,手指温柔抚起她鬓边一缕发丝,“还是妹妹最好,怎么都会来我这里。”
“我也没有去处。”傅如吟冷冷道,“你不嫌恶我就好,胧月白日都在善德殿,这宫里只剩你不嫌恶我。”安陵容一双鹿目直直卷着笑意看着傅如吟。傅如吟咬了咬嘴唇:“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安陵容冷笑,“难道你也以为她做了小主就会好过?左不过是要折了羽翼的鸟儿,留在我这里,起码我不会让她死了,时候一到也就放她出笼了,不比在紫奥城中关一辈子自由得多?”
傅如吟依然漠然说着:“反正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吗?你若成全了她,或许她还记着你的好。反正是迟早要出笼的鸟,既然要困她,何不让她和你都快乐点呢?”
“我快乐不了。”安陵容狠狠笑道,“除了你,没人还会留在这里。我不会原谅任何从我这里离开我,轻贱我的人。”
傅如吟厌倦地看向了窗外:“你迟早也会轻贱了我。”她看向安陵容挺起的小腹,“等你有了亲生骨肉,也不需要我了。”安陵容的笑意终于恢复了最初的柔和,难以想象她方才是怎样咬牙切齿地如同咒骂一般吐露话语。
“不会的。”
“况且这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安陵容的眼角好像有眼泪。傅如吟看着她,觉得悲哀,心中不忍,五味陈咋,所幸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殿外是一条淙淙小河,春光明媚,照在她们的身上,桃粉色的衣衫和那抹青葱竹绿相得映彰,可怎么都好像相隔两边,只是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的花与草,在不适当的季节盛开,生长,没有被任何人选择,所以歪歪斜斜地倚靠在了一起,成为了一道幽静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