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蕴蓉定神:“明日中秋,从来讲究阖家团圆,母亲与太后交好,捎个信偶尔进宫请安,应该太后不会刻意为难,太后这些年虽深居简出,明日皇上也定会到颐宁宫去。”
“你就那么有把握?皇上会选你入宫?”晋康翁主皱起眉头。
“母亲。我自有办法。难道蕴容当真要坐以待毙,看承惠长公主哪日去皇上和太后面前说道,把我送去和亲吗?”胡蕴蓉语气肃穆。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安稳度日,她要的是青云直上,她要的就是让所有瞧不起她的人,有一天都必须高看她。
中秋团圆夜,一轮明月在黑夜中点缀,映出金瓦红墙在夜里的影子。紫奥城比胡蕴蓉想象中还要宏伟许多。这是她第一次来。她今日没敢用药,怕苦味在说话时引得太后不快。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太后。胡蕴蓉母女盛装打扮,太后本人倒是随意,只穿着一袭明黄色寝衣,靠在床榻上。
胡蕴蓉跟着母亲拜了礼。
那老妇人扫了扫晋康,良久才慨然道:“你又瘦了。”同时间手脚伶俐的嬷嬷丫鬟已是奉好了茶,朱成璧摆了摆手,众人便都退下,只剩下个年纪最长的嬷嬷还留在殿内。
“哀家好久没有见你,你也从来不会来主动叨扰,咱们便开门见山,今日是怎么回事。”太后说得气定神闲,看着晋康的眼神肃穆而略带着点同情,没等晋康开口,胡蕴蓉却是扑通一声再次跪下,头埋得太深,连那前头粉色襦裙上的鹅黄裙带的一点踪影都不见。
她郑声:“蕴容恳请太后娘娘,为蕴容和母亲开路。蕴容愿为太后娘娘效犬马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成璧的右手食指不为人察觉地轻轻抬起了一下,又放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怎么听不懂。”
“太后娘娘圣明,又怎会不懂蕴容母女处境。”胡蕴蓉没敢抬头,“这些年来多亏太后娘娘照拂,我母女二人才能在京中有一席之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蕴容长大成人,更该知恩图报,为太后娘娘尽绵薄之力。”
朱成璧呼出一口气:“哀家享天下之尊,又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你和你母亲享着清福不就甚好。”
“太后娘娘享天下之尊,却难免有忧虑。”胡蕴蓉一字一字道,她此前已经预想了无数遍该如何说出朱成璧的困局,说得最好,最能触动她的心弦,“但太后娘娘,亦是母亲,是女儿,是姊妹。承恩公老爷在前朝郁郁不得志,朱家其余男丁大多只能做闲散礼官,皇后娘娘位居中宫,却不受宠爱。前有慕容氏甄氏,后有新起之秀,表姐在宫中唯有太后娘娘一个依仗,孤立无援。”
“我竟不知晋康怎样教女,才能教出这样胆大包天议论超纲的女儿。”朱成璧抬眸,话音刚落,晋康立刻跟着胡蕴蓉一起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息怒。”朱成璧没有理会她,而是气定神闲道,“皇后是中宫,又抚育着皇长子,哀家虽然老了,身子骨也还勉强撑得住,你一个黄毛丫头自己都前途未卜,怎么敢对皇后的地位说三道四。”
“蕴容年岁尚轻,自然今后少不得多多学习。只是前朝夏氏,何尝不是于先皇有着抚育之恩?废后缺少臂膀,也少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嗣……”
“纵你这么说,后宫佳丽三千人,你又如何敢保证自己能脱颖而出?”朱成璧沉着一张脸,胡蕴蓉心惊胆跳地把头抬了起来,紧张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凭这个。”
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来:“算命师傅说,蕴容左手天生不能舒展,需等到一位贵人,才有可能……”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你以为这种把戏能骗得了谁?”朱成璧转眸,“哀家还当是什么,晋康,你这女儿,怕是不成事的。”
“蕴容已托巧匠,做成一块玉璧,放置其中,上刻‘万寿永昌’四字,祐我大周,万世永昌,祐朱胡两家,太后皇上,万世永昌。”胡蕴蓉说毕又立刻磕了个头。“蕴容知道,只是情爱命理,谁愿意相信呢,可是这样好的意头,却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所需要的。”
“蕴容不求自己能得到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恩宠,只求能为二位所用。”胡蕴蓉克制住了自己,没敢让自己发抖。
她知道,她只是在赌。
许久的沉默,朱成璧终于再次开了口:“待会皇上会来,哀家也会和他说,他有个表妹随着晋康翁主入了宫,左手天生不能舒展,奇异非凡。”
“太后……”晋康翁主这时又瑟瑟发抖说,“臣感激不尽,只是蕴容养在深闺,也并非没有赴过宗亲间的宴席,臣其实还有些害怕……”
朱成璧淡然道:“哀家这么说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她又扫了眼胡蕴蓉,轻声道:“起来吧。你们母女俩身子骨都不好,入秋了地上凉。”胡蕴蓉和晋康翁主都立刻谢了恩,朱成璧看着胡蕴蓉的神情,多了分郑重:“你要记得你所说的话,你入宫是为了什么。”
胡蕴蓉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答道:“蕴容自当铭记于心,事事以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娘娘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