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赢惊闻旧事,一时百般滋味上心头。
忽而又向高陆岑问道,“后来呢?可是要逼着我母亲嫁人?”
高陆岑抿唇,“那之后不久,墨家就为墨柘娶了赵家女,而你母亲也安定下来,不再反抗和傅曜的婚事。”
景赢沉默,终对高陆岑说,“谢谢殿下告诉我这件事,我想冷静一下。”
高陆岑离开以后,景赢一人绕着云京城走了许久,望着人间烟火,心头感慨良多。
景赢终于在一处小河畔停了下来,此间有一茶摊,景赢坐下歇息,就在此时,一头戴斗笠之人坐在了景赢身侧。
微抬头,却是桑谟。
“作为逃犯,却大摇大摆跑到官差面前,你胆子可真大啊。”
景赢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
桑谟笑,“临走之前,打算给你个忠告,也算是我投桃报李了。
那位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且对桑闳成见极深,这成见的来源则是那位对老桓王的憎恶。
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赵家子,因着低贱的生母,在赵家过得十分不如意。
而今想来,不过是恨乌及乌,想我也曾十数载认贼作父,而今恩与怨早已经两全
——便是那位吩咐我假扮桑家后代拖赵氏下水。
以你们的聪慧,应该已经猜到这个事情了吧。
但老桓王其人,依着我这么多年在那位身边的了解,也并非是个纯然的君子,
我对他无甚感情,这些你或许会感兴趣。”
桑谟拿出一叠信纸,朝景赢说道,“后会无期。”
景赢用手压住那叠信纸,瞧桑谟跳上岸边停泊着的一艘小鱼船,而后身影变得愈来愈小,直至不见。
景赢慢慢浏览信纸,确认纸上叙述了老桓王的生平,以及永承帝那边掌握的老桓王的诸多丑事。
老桓王其人,男女不忌,且工于人心,他的许多情人都爱他,并甘心为他所驱使,他的属臣都十分忠于他,认为他乃是潜龙在渊。
从事实层面来讲,老桓王的确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更与为政上颇有建树,
是以吸引了许多臣子押宝,其中就包括桑闳,二人更是引为知己。
就景赢看来,桑闳的许多为政理念与老桓王不谋而合,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人生一大幸事是什么,便是士为知己者死。
故事的开始总是充满了生机和希望,但是故事的波折却又从来猝不及防。
景赢不曾想到会在这里知道桑绻和墨柘私奔的来龙去脉,更不曾想,就是这件事,最终使得两对情人分道扬镳。
桑绻并非痴傻女子,未婚夫对着自己什么态度她十分明白,
在这个嫁人堪比再生的时代,桑绻自然对傅曜留了一个心眼。
这几分心眼里,还有许多是对这桩婚事的反叛,毕竟她与墨柘两情相悦,
若非桑闳十分强硬的替她定下婚约,桑绻是定然不会想在暗中进行破坏的。
傅曜到底年轻,许多心思瞒不住,桑绻猜出傅曜在外面也有相好,
只是对方是谁并不清楚,但是时日长起来,桑绻却也知道对方是个男人。
桑绻忍了又忍,刻意找机会将傅曜是断袖的事情暴露在桑闳面前,果不其然,桑闳脸色骤变,怒气冲冲离去。
桑绻本以为和傅曜的婚事就此罢休,不成想去了一趟桓王府回来,对取消婚约的事情就绝口不提,
还苦口婆心的劝她,说桓王那边已经给了他答复,那只是傅曜一时年轻走叉了路,被外面的新奇事物迷了眼,
但是傅曜心中是有她的,还提及,桓王承诺他一定会好好规范傅曜,
让傅曜迷途知返,婚后好好对待桑绻,必然不会让桑绻失了体面和尊重。
桑闳是个迂直的读书人,认为断袖只是弥散在权贵子弟之中的一种奢靡风气,纯粹把男色当玩物而已。
桑闳并不认为有谁会傻到亏待家族鼎盛繁荣的妻子,终究还是两家联姻,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至于夫妻,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在桑闳看来,
夫妻之间本就不需要多么深重的感情,能够做到彼此尊重,相敬如宾,已经是人间难得。
对当时的桑闳来说,继续这门婚事,主要还是老桓王向他允诺一定会规范傅曜的行为,
在桑闳眼中,老桓王自然不会欺骗他,而且老桓王做事一素沉稳,傅曜又是他的小舅子,哪里会不听他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