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长高了,该去买新衣服了。”陈妈妈又是不解又是自责。隋嘉叶看着他捉襟见肘的局促样子,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夜越来越深,雨也渐渐停了,陈妈妈终于等得累了,靠在隋嘉叶的肩膀上睡着了。
荆戈小心抱起她,抱到卧室里,让她安稳地度过这个夜晚。
两个人继续坐回门前,终于有心情聊些别的。
“我去问了爸爸当年的几个同事,他们都说没有临时换人这回事,我爸爸那个时候根本不在局里,好像是外出借调了。”隋嘉叶说得平静,内心却一点不平静。
“不要再执着过去的事情了,嘉叶。”显然,荆戈并没有听进去,也没有相信他。
她于是也不再就这个话题纠缠,“抱歉,耽误你回去了。明天你就可以走了。”
荆戈点点头,“的确,还有一堆头疼的事等我回去处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这次你帮了我大忙。”
“放心吧,不会客气的。”
有一阵微妙而尴尬的沉默。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一眼,又都带着笑低下了头。
“我先说吧,我大概得去申请换一个科室了,外科和急诊都太忙了,或者找一个阿姨,帮我照顾妈,虽然很累,但我还是想当医生,只是要注意不能倾注太多的私人感情。”
荆戈想起医院外科病房外挂着的那张合照,那时的她,想必对每一位病人都倾注了太多感情。
“其实我最想当的是警察或者军医。研究生我想放弃直博,考军医大学的,但体能不达标。”看到荆戈惊愕的表情,隋嘉叶很受用地笑起来,“想不到吧。”
“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我还知道跟你结婚的人是林典。”
这次荆戈真得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隋嘉叶却不着急回答,对着月亮看自己新修剪的指甲。“你们在学校那么有名,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啊。”
林典,这个曾经以灼烧一样的热望救赎他枯朽灵魂的女孩,终究也只是一场琉璃般的幻梦,他一时有些恍惚,难道命运加诸于他的悲剧,就在于虚假的至美吗?
“你变了很多。”沉默片刻,荆戈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这句话。
“看你查房的时候,一堆年轻人崇拜地围着你,还有那些病人都特别听你的话,我都有些恍惚,这是我曾经认识的隋嘉叶吗?还有,你怎么舍得剪了自己的长头发,上高中妈妈让你剪短发,你都要绝食……”
话戛然而止,他察觉到到自己的潜意识正在脱离对于那些回忆的封闭,这是不理智的,他强烈地暗示自己,停止了叙述。
显然,隋嘉叶也不想再次陷入那些无用的回忆,她起身拍拍尘土,“那我还得说声谢谢你,在改造隋嘉叶这件事上,你居功至伟。回房间睡一觉吧,我在书房。”
书房有一张小小的折叠床。他来到孟家后,隋嘉叶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居住,自己就一直凑合在书房的小床上,这也被他视为是隋叔在忏悔赎罪的证据,不过在隋嘉叶看来,实在太正常不过——荆戈个子高,这张小床他睡不过来。
凌晨四点钟,他突然醒了过来,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身穿拖鞋走出了房间,却看见客厅里隋嘉叶披着毯子向他看过来。
她一直没有睡,就靠在门口坐到现在,身边是一堆捏扁的啤酒易拉罐,漆黑的夜色下,她指间的烟头一闪一灭,缭绕的烟雾映衬一张苍白的脸,就像女鬼一样。
“抱歉,吵醒你了?实在睡不着。”见他诧异地望着自己手里的烟,只好解释一句,“有时候值夜班太困了,不来一根真撑不下去。”
荆戈的眼睛在夜色中亮的吓人。
“好好好,不抽了。”她双手投降,接着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灭,“别让我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