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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欲听声云千里赫,不如垂笑藕泥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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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青白被押至京城,莫悬见到他的时候,他衣摆手袖已经裂成了一条一条,手足和脸颊上多少都有些伤,模样比十年前初见时还要憔悴。

只是莫悬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失望到全没了颜色,在看见莫悬之后,只留下委屈不安的眼神。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不止于可靠如师父。就像度鹤繁告诉莫悬的那些,大约十年前,秋青白有个骄傲不屈的性格,跳脱同时又成熟,尤其在被有心人大肆传谣的时候,他决然与双亲断绝来往,从此独自远走,冷静的不像个年轻人,那样的叛逆果断却证明他绝对年轻。不然此后,他的双亲恐会状若飘零

说来,他和其他凡人没太大区别。

改变,积累,慢慢长成如今的秋青白,偶尔吟诗,偶尔写字,都过去了,一切似乎没怎么变。

只是莫悬不敢再细究,明明是将近十年的谣言了,为什么一群人非要重提,非要拿他问罪,非要去扰动他安静到不能更加的生活……明明是他应得的,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很累,刚躺下地铺,闭眼不消片刻,睫毛就没颤了,好像全身都安静下来。

莫悬看着朝向他的这张脸,抱臂而眠的这个人,昔年多少意气聚在眉端,多少庸人俗客争相拜访,踏破了门槛,欲买他一篇金言。

那么一句“势高如山”,竟然蹉跎了他十年。

莫悬陪他躺下,不知不觉想要伸手,秋青白呼吸声很弱,莫悬只能靠心跳声确定他存在咫尺。咫尺之外他的眉端还是低沉,昏黄烛光照着,像极了十年前酷暑窗下的病美人。

莫悬指尖刚刚挨上去,门外有人叫了他一声,不轻不重,他没能继续,也没想继续。

是文秀,师父的委托。

文秀领着去了师父的书房,在莫悬印象里,这儿是个容不得玩笑的地方,虽然不足以让莫悬胆怯,但也绝不该无视它的正经。

莫悬踏进去,目光正中师父的双眼。

行过礼,师父问他:“你在凡间现了法,你那个朋友和你睡在一起了?”

师父语气严肃,听起来有些生气,可是莫悬没有做错事情,还保护了一个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师父为什么要生气呢?

“是!”莫悬只是疑问,脱口时却理直气壮的带着火。

毫无征兆,他想收回,来不及了。

师父低头叹了口气,继续道:“师父平时不怎么管教你,任你胡闹都没关系……你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现法带走秋青白。你带他回来,他往后该怎么办?他的父母亲人又怎么办?难道他要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吗?你们是朋友,可是莫悬你有没有想过,究竟他被发落了受罪少,还是你带他回来他受罪少?这回,你真是,害了他……”

父母亲人怎么办?

“——他早就跟家里决裂了!”

师父:“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吗,为了躲避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要和家里决裂?”

他不是,绝对不是。秋青白从来不会这样冲动——那“决裂”呢,另有隐情吗——就因为他那时年轻?

莫悬只觉得秋青白很好,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秋青白是个怎样的人。

莫悬忽然想起,自己和他真正相识尚不足一年,此刻若真要他答,怕是凑不齐一整句话,怎敢确切地说他十年前也像今天这样为人呢?

“凡人性情易于事”,虽然是这道理,但莫悬觉得一个坏人,绝不会因为经历了更坏的事情就彻底变好。

十年前的秋青白不会差。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那样带他回来,他就会遭人嫉妒,再难有安宁之日,他的双亲,会有性命之忧。我当真是,害了他。”莫悬方才悔悟。

凭什么他秋青白就是才子,凭什么他秋青白就能扶摇直上,凭什么他秋青白就结了仙缘,凭什么他秋青白运气这么好,明明他恶事做尽了,凭什么还能活的好好的。

“事情已经到这样的地步,要转圜也只有他自己来,你不要再插手,至多替他做些小事。”师父最后提点完,让莫悬回去。

想不到还能怎么转圜了,莫悬真觉得自己太愚钝,做错了事还让雪上加霜……

清明殿在下雨,花和树都落湿。

他不该这样的,莫悬想,不该对师父生气,师父的语气很正常,是他太过偏激,是他不够平和,师父那里说了多少,莫悬竟然挑拣着反驳,实在太可恶。莫悬不能再这样,不能再惹师父伤心。

湿答答的脚印一路延伸到那扇门外,夜寂无声,他推开门,蜡烛扑闪着灭了。

莫悬躺回去,等到浑身摆脱了屋外的夜凉,便向里缩近一寸,闭眼,秋青白分毫未挪。

几乎整晚都在这事里推搡,将悔未悔,救一个反害了其他,不救,更舍不得了。莫悬这时候最恨自己不是那样顶好的,或者坏绝的人,没胆给自己一个回不了头的选项,在事后徒劳纠结。

秋青白醒来时晨雾未散,隐骨之外他的心声不平,牵着莫悬也一同醒过来,毫无准备,四目相对。

莫悬不敢这样看他,怕心虚被他知道,偏又像是让什么定住了,半点移不开眼睛。

“阿悬。”莫悬听见秋青白确切地喊他,“我该回家了。”

他说着没有表情,也不先起身,等莫悬捂着肩膀从地铺上撑起来,他终于解了定身术似的坐起。

“去换身衣服。”秋青白说。

莫悬依言,照做了仍然心虚,秋青白说了那么零星几句话,再蠢的人也该晓得他当下是何心情,为他双亲,为他十年来身受的冷眼和侮辱,新旧交叠不相上下,能这样冷静已是太难得。

天知道远在京城的故事,怕真是教一阵疾风刮了过来,不然哪里能传的这么快,还把那春枝的长势学去,学它胡乱,学它怎么长都是片叶子。

镇上凡人做寻常来往,高谈着何事发生,秘语些他人腌臜,甚的真情误会无法梳理,后来全要淡了本味。

肖伯礼之前,秋青白是这里最负“盛名”的谈资,那些莫名事迹先他一步赶到,他因此又遭了许多深恶的消遣。他病得过于重,连着拖了好几年,到莫悬下凡后不久,才终于好转起来。

秋青白换了身外青里白,顿在院门边上望莫悬。知觉他有话要说,莫悬就走过去,浑然忘了心虚,可他不敢讲话,只好走近些,再走近些,近到以他们此刻的关系不能再近之地,幸好,秋青白愿意告诉他,愿意解答他那些根本不曾出口的问话。

他低头,答得极平够缓:“没事了,阿悬。”

这声音能静心,其效甚于动竹流水。

莫悬道:“那你……如何打算呢,跟我回去吗?”

“阿爹阿娘盼着我回家呢,你陪陪我吧。”秋青白沉睫一笑,再掩不住疲累,也盖不及说起爹娘才有的幸福。

好久没见到他的笑,莫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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