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程澈觉的自己是这世上最坏,最冷酷的人。
见他这幅模样,程澈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酸涩,连带着心口隐隐作痛。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如此的。
先前,程澈只见他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何时见过他这般。这般无措,这般失落。
“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未经程澈思考便脱口而出。
乱了,全乱了。程澈只觉头脑里‘轰’的一声,她听见他说,“喜欢。”
程澈忙别过脸,不敢在看他。
“那个……”祁承安刚一开口就被程澈堵了回去。她只是低着头包扎,生硬的岔开话题,“我也不知道这草药叫什么名字,是哥哥告诉我的。那些士兵在战场受伤都用这个,肯定没毒。”
“我不是想说这个,你出去的时候,我被蛇咬了。”他望着程澈,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的程澈心中又是一紧。
“蛇呢?”程澈着急道。
“被我杀了。”程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不起眼的角落里确实有条一动不动的蛇,肚皮朝上倒在地上。
“咬哪了?”
祁承安用右手指了指左手,手腕处有两个醒目的红点,程澈眼前一黑。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牙印周围的一圈皮肤微微有些发紫,得把毒逼出来才行。
程澈扯开祁承安的袖口,将头凑近他的手腕处,随即又低了些。
“嘶”,祁承安疼的哼了一声。
“你且忍一下,这毒必须要挤出去。”程澈用力挤着牙印周围,指甲蹭破了他手腕,冒出些血点,终于是将黑色的毒挤了出来。而后她迅速将方才没用完的草药敷了上去。
“清热解毒,蛇咬这个也有用。”
祁承安点点头,反应慢了半拍。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要用嘴帮你把毒血吸出来吧?”程澈打趣道。
祁承安愣了片刻,继续迷茫的摇头。
程澈随口道:“我要是也中毒了,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不对劲,这可太不对劲了。
以程澈这几日对他的了解,到了这种时候,祁承安肯定是要回嘴,要说上两句,开个玩笑的。现在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连忙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果不其然,烫的可怕。
从马上他脱力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何况他还像自己示弱。
程澈有些懊恼,她早该察觉的。
淋雨之后祁承安就感到浑身酸痛,使不上一点力气。现在更是头痛欲裂,晕的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你把外袍脱了。”程澈严肃道。
湿着的衣服穿在身上对他没有一点好处,烧成这样伤口多半是已经感染了,要是再染上风寒,后果不堪设想。
程澈可不想自己千挑万选出的合作对象一夜间烧成个傻子。
见他自己不动,程澈索性自己上手将祁承安扶正,把他外衫脱了下来,放在离火不远处烘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祁承安顺势往侧面一倒,就这样靠在了程澈的肩膀上。
似是疼的难受,他不时动一动,动时鼻尖轻擦过程澈的脖颈,因体温升高而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程澈的耳根。
程澈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脸上自是不用说,早就红透了。她整个人僵硬的不像话,若不是额头温度正常,她都怀疑自己也发烧了。
程澈侧出半个身子,欲将祁承安推开。他感应到了似的,又往程澈脖子处蹭了蹭,哼哼唧唧的喊疼。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得现在这幅模样的。程澈挣扎了片刻,终是任由他靠着了。
祁承安呼吸渐沉,他太过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林中雨势见小,却又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点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山洞内柴火烧的正旺,雨声与树枝燃烧的噼啪声交在一起,倒也有了几分静谧。
程澈抬头望向山洞外,天还黑着,雨也不知何时才停。
夜半,柴火眼见就要烧完,程澈小心将祁承安移至一旁,又将烘干的外衫盖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则去洞外搬了些树枝,当柴火进来烧。
洞内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再次清晰,做完这些事,程澈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祁承安,说起来,她对他程澈之前不算了解,现下更是多了几分陌生。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过去又经历了什么?程澈看他看的认真,不禁皱起了眉,仿佛只要她再努力些就能将他看穿。
面对神秘,人总是想一探究竟。
程澈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小姐如此喜欢他了。一半,是他那双生的含情却又带着疏离的桃花眼,另一半,就是他的神秘。
过了一会儿,程澈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次她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自己都并未觉察的笑。
没有那么烫,比方才好些了。
他会不会,不止对自己如此?不止对她一个人伸出过手,不止救过她一人,不止闯入,她一人的心里……
心中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起,程澈索性不再看他,转身望着洞口发呆。
尚在梦中的祁承安全然不知程澈在想些什么。这一觉,他睡的久违的安稳。
祁承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到了幼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