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穆嘻嘻一笑：“好消息么，就是今晚洛阳城东的渡口有个南下的客船今晚要开。我们可以悄悄地走，不让他知道。”

说的跟做贼似的，李长生都没眼看，“你在洛阳的事办完了？”

“我没啥事可办的。”他摊了摊双手：“我本来也就只是回来看看我母亲而已，现在看完了，我母亲也依旧如常，过得还不错，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李长生又去看李持盈，见他点头，便决定道：“好，那我们就今晚启程南下江宁。”

商定了时间，叔孙穆表示自己还要准备些东西，便先离开。

秋风乍起，吹动庭中梧桐簌簌作响，惊起落在树枝上的鸟雀。

李持盈出神地望着簌簌作响的梧桐叶，眉间有一点不可见的愁绪，看目光却又平静无波。

李长生便陪他静坐。

没一会儿，天空墨色乌云翻滚，点点微雨沙沙而下。

李持盈还坐在此处一动不动。

李长生看了他一眼，说：“下雨了。”

见他没反应，李长生伸手在他眼前晃过。

李持盈被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微有些不悦的看他，然后忽然发现正在下雨，不大，却有些凉意。

他叹了口气，歉疚地看着他：“我正在想事，没注意到这些。”

李长生却不理会这个，只盯着他眼睛道：“你有话跟我说？”

李持盈一愣，没搞懂他从哪看出来的，却没否认，也不承认，一时间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秋天的雨即使是微雨，却小也急，没一会儿润湿了整个地面。

李持盈显然没心意去想避雨的事，细如牛毛的雨落在身上，无知无觉。

“你若是暂时不想说，就先回屋避雨。”李长生起身，示意他近在几步之外的房间。

李持盈后知后觉的跟随他起身，一路到了李长生住的西厢房。

李长生拿出手绢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擦一擦身上的雨迹，自去寻了本书在窗前坐下，等他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

李持盈捏了捏手中的手绢，开口叫住他。

他本就不是多么犹豫不决的性子，只是这次面对的是李长生才会如此。

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并不是个不敢面对的人。

他抬眼对上李长生的目光，直言道：“洛阳之行已了，我该告辞了。”

李长生静静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才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告辞？”

“不错。”李持盈轻轻颔首，“我本来就是因为沧海剑法遭遇瓶颈才出来历练的，后来又得叔孙相邀来到洛阳。如今这两件事都已经完成，我自然该到回去的时候了。”

李长生把手上的书放到桌子上，本想问一句“那我呢？”，再想想又觉得很没必要。

“为何不早说？”他问。

李持盈笑了下，上前将叠好的手绢递给还他。

“一直没有想起来。”

连敷衍都不愿敷衍了。

李长生没接，只冷冷道：“不许。”

“你——”

李持盈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李长生会这么强硬地拒绝他，又或许是因为李长生之前在孤山剑阁时一向乖巧听话，从未如此和他说过话。

不过李持盈并不擅长生气，将叠好的手绢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为什么不同意？”这是他最在意的，他不信假如是叔孙要留在洛阳，不去江宁了，李长生也会说不行。

“不为什么。”不想让他离开，这还需要理由吗？

李持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嘴角轻轻勾起，好整以暇道：“那我若一定要离开呢？你还能强留我下来不成？”

虽然不知道徒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一力降十会，他若要走，谁又能留？

李长生则轻轻眯了下眼，对他也笑了下。

李持盈顿觉不妙，怎么好像有哪不对劲？

只听得李长生伸出一根手指提醒他：“金不换。”

“……”

今天早上刚刚答应过他一个要求，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

——凡是他有的，没有他不能给的。

——即便是孤山剑阁，他也可以给。

不到半天李长生便来要这个承诺，要他留下，不要走。

世上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

李持盈闭了闭眼，片刻重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

李长生就笑，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他道：“我从不后悔做的决定。”

李持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可恶，话都不想说了，一甩衣袖离开李长生住的西厢房。

房内只剩李长生独坐，半晌苦恼的叹了口气。

话又不能说开，他若是直言，只怕他师父当下便要抽身而走回剑阁了。

到时别说提要求了，估计气的都想打他一顿。

虽然他还从没见过他师父生气是什么模样。

他师父刚刚被他摆了一道，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但也不到生气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他表白心意，是否能看到他师父生气？

仔细一想，他竟然还有些期待……

不可不可，李长生连忙将这个念头按下去，还是想想怎么让李持盈接受才比较正常。

万一到时候，他师父一剑刺过来，不管是扶摇剑还是不器剑，只怕一剑之下他就要横死当场了。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家国大仇未报，他暂时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