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明宫的火仿佛又在眼前燃起——

*

夜色渐深。

谢玉后退一步:“如今见也见了，我可以走了吗？”

李长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闪，从屋顶消失不见了。

谢玉眉眼微弯，笑了下，纵身跃下屋顶。

观察了下屋内的人影，翻窗进入。

趁屋中的婢女还未反应过来，抬手往她后颈一点，婢女顿时没了意识，谢玉伸手接住，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永徽公主醒的时候，屋内烛火昏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莫不是阿鼻地狱？但为何不见牛头马面，也不见十殿阎罗？

她胸膛起伏了几下又闭上眼重新睁开，才发觉这是晚上，一旁有烛火照来。

她想要去看，一动脑后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才想起她好像被清河公主掐着脖子磕到了石头上。

对了！

谢玉呢？那个叫周宣的道士突然对谢玉发难，看起来还是个武功高手，那谢玉如今怎么样了？

谢玉能打得过他吗？

“谢……”刚发出一个音调就不了遏制的咳了起来，永徽公主不由自主地就摸向自己的脖子。

却被一只冰凉又熟悉的手握住了，永徽公主下意识的看去——

永徽公主因为咳得太撕心裂肺了，眼泪都泛上来了，这会儿根本看不太清东西，只看得到灯影憧憧下一袭令人意外熟知的黑影。

见他平安出现，永徽公主想笑着喊他一声，“谢……”

却根本做不到，只能攥着他的手一阵咳。

“歇歇吧公主，都说不了话了，还想着折腾呢？”谢玉俯身揽着她坐起身，又把水喂到她嘴边。

永徽公主喝了水，又在谢玉身上靠了一会儿，脑袋终于没有那么昏昏沉沉了，这才转头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谢玉垂眸看她，过了会儿才道:“衙门下发了海捕文书，我偷偷溜进来的，其他人各司其职，该回去的都回去了。”

“什么意思？”永徽公主坐直身体面对面盯着他，皱眉道:“你为何要偷偷溜进来，我不是说是我杀了余昭吗？”

“我不需要，”谢玉也站起身来，摇头道:“是我做的我自会承认，不需要别人替我顶罪。”

“你——”永徽公主被他气的一锤床，“你这是要气死我！”

谢玉笑了下，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永徽公主睁大了眼睛，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谢玉见状叹息一声，永徽公主猛地抓住他的衣袖:“谢玉！”

他忽然说道:“我原来并不叫谢玉。”

永徽公主疑惑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我本名叫余奚。”他道。

永徽公主拽着他衣袖的手微微颤抖，似是不可置信。

谢玉继续道：“我乃周朝宗室之后，母亲是隆泰公主。至于父亲，今日已死于我手中。”

“你、你骗我的吧？”永徽公主颤抖的抓住他，即便她知道她此时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还是说道：“谢、玉。谢玉明明出身云中谢家，怎么会是周朝宗室之后，你一定是骗我的……”

“你知道我从不骗你，”说完谢玉又添了句：“我也从没对你说过我出身云中谢家。”

永徽公主愣愣地看着他，屋外隐约传来一点脚步声，很轻，但在如此寂静的夜色里还是惊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找我的人来了，”谢玉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我该走了，就此别过了，永徽。”

叔孙泓带着柳咸进群芳斋的时候，谢玉已经不见了。

叔孙泓走上前去，却看见永徽公主正在默无声息的落泪，而谢玉连半个影子也没。

柳咸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屏风后面的永徽公主，上前站定在屏风前低声寻问道：“殿下，谢玉呢？他去哪了？”

良久无人应声，正当柳咸想要请示叔孙泓的时候，只听永徽公主轻柔微哑的声音响起。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柳咸吃惊道，难道他预估错误，谢玉对永徽公主并没有多少情意？

他看了眼叔孙泓的位置，还想继续问，却被永徽公主出声打断。

“我想歇息了，你们先下去吧。”

叔孙泓见此便只好道：“那你先好好歇息，自己身体要紧。”

叔孙泓看了柳咸一眼，连同昏睡过去的婢女一同带离，又重新派了个婢女去伺候。

屋内灯火黯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