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转头避开她的视线,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剧烈的情绪。
叶宁星无力地牵动嘴角,“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她抓起几片莲花瓣,质问道:“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几朵凡花而已,值得你亲自出手毁掉吗?”
“我不喜欢这些花,”顾无忧低声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愤怒在叶宁星的胸膛急速卷起,冲向她有些混乱的灵台,手中花瓣被磋磨碾碎,撕扯的情绪控制了她的心、神和言语。
她的语调冷了下来。“师弟是不喜欢这些莲花,还是不喜欢我的‘自作多情’?”
“好端端的,我采一朵并蒂莲做什么呢?师弟一定觉着很碍眼吧?”
她出声片刻,笑了笑,又轻声道:“我从来不知道师弟是这样多心的人,可是,这朵莲花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呢。”
顾无忧艰难开口,声音暗哑:“抱歉......”。他顿了顿,阖上眼眸,轻叹一句:“与此无关。”
与此无关?那与什么有关呢?是与她有关吗?
叶宁星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凉。顾无忧恨着她,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被他聪明地掩饰住了。即使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关头,他冰冷身躯里那颗霜雪之心从未融化,哪怕一丝一分。
只不过一点违拗心意的小事,就让他心底的戾气现了原形。
哪怕他心里对她有一丝温情,都不会如此粗暴简单地解决这件事。真是可笑,在此之前,她还沾沾自喜地以为他已然动心,马上就要落入自己精心编织的情网。原来从头到尾,只是她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顾无忧只是一个,从来不在意她悲伤或是喜悦的男人。他的心,从未被动摇。
她低头无言,一片片捡起青瓷碎片。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入草丛,先她一步捡起一片青瓷,却是顾无忧。
“我来吧。”他低声道。
叶宁星看他,压抑的情绪让他的眼眸显得格外幽暗、漆黑。
“顾无忧,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好像,身为师姐的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你呢。”
“你曾经说,希望我可以把你视作可以并肩的同伴。可在你出手时,有没有想过剑气可能会误伤我?”
“我不会伤你。”顾无忧动作一滞。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生死与共,不想连几朵莲花都容不下。”叶宁星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你根本忘不掉以前的事,从来未把我当成朋友罢了。是不是?”她微微冷笑,站起身来拍落衣衫上的草叶,“你想收拾就收拾吧!我还有事要和秦牧荒商议,先走一步。”
顾无忧手中拿着一片青瓷,愣在原地。叶宁星的藕色裙摆扫过他,毫不留恋地消失了。
青瓷片被紧紧握在掌心,在顾无忧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白印。这东西伤不到他,可顾无忧却感到一阵痛楚。这痛楚是种全新的感受,心里空落落的,呼吸间没由来的惶惑、悸动。
他闭上眼,紧紧咬住嘴唇。长久孤独下缺失的情绪正在疯狂生长,充盈他的识海和血肉,麻木的壳一片片破碎,等再睁开眼时,目之所及的一切——天幕、骄阳、碧草、乃至于吹拂的微风,皆焕然一新。
自责像疯狂的杂草,从心底蔓延生长。这些莲花并不是沼泽地里漫无边际的墨莲,它们只是凡间的烟霞,不会带着血色,是他过激了。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再次看到莲花的那一刻,内心涌起的无边悲恸和失措。他的心太乱了,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把那些碍眼的莲花彻底毁去。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在意那朵并蒂莲。她从来只在意秦牧荒,对他不过泛泛之情,连赠送给他的东西都是些不入流的次品。
光秃秃的并蒂莲花躺在他脚边,花苞已被剑气毁去,他要去哪里再寻一支并蒂莲呢?
胸腔里迷惘抽痛的感觉越发清晰,失落涌上心头,喉头忽然一甜,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在百花镇因杀意所受的暗伤被牵动,他却仿若无觉,似是沉思似是神游,雕像般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