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明笑了,就在鱼歌以为她不会接话,或者要换个话题时,她说:“是,我也很喜欢,而且……很需要。”
她眼里有脆弱,她主动把自己的壳脱下了。
鱼歌不可置信地看着袭明,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将她揽进怀里。她感受到袭明也在主动贴近她,像是想要找到个支点,于是她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
她说:“明,我想分担你的一切。”
这一晚,袭明依偎在鱼歌怀里,说了很多很多,将她的所有敞给鱼歌看。
“你知道珊瑚预言吗?”
“嗯,知道的,我从年纪长些的鲛人那儿听说过这个传闻。”
“我却是从小就知道,却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好像生来就知道一样,直到有一天,我脑子里出现一道声音,它对我说,珊瑚选中了你。”
起先,袭明并不当回事,她只以为她快死了,染上了什么怪疾,出现了幻听的症状。
但慢慢的,被灌进她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一开始是珊瑚的生平,然后是些奇怪的“教学”,教她如何干涉这个世界,从一株海草到一小片海域,再然后,是给她下发的指令。
袭明无视过,她没有照做,她过惯了逍遥日子,一切只随心,凭什么要她听话?何况海草也有自己的心,凭什么要受她摆布?
直到陆续有鲛人因为海洋污染而死亡。
每多一具尸体沉入海底,那道声音就会告诉她:是因为你迟迟不做,他才死去了,我给鲛人一族留了希望,你要掐灭这个希望吗?
荒谬,这就成了她的罪过?
一次两次她还能劝慰自己,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该死去的时候死去罢了,反正无论是谁,都注定要死,无论哪个物种,总有灭绝的一天,就连地球也是这样,在活着时尽兴,在还在时珍惜,真要走的时候,挥挥手就好了。
再说了,真要论罪的话,不该去怪那些伤害了大海的人吗?
但次数多了,她还是承受不住。
因为渐渐的,她不只是听到,她还看到了,看到那些死去鲛人临死前留恋又埋怨的眼神,好像在对她说,为什么不救我?
她被改变了,变得很彻底。
她还是照做了,不是为了所谓的延续,她是想要脱罪,是不想再受审判了。
所以,她其实也并不想见到姜涣,那会带给她新一轮审判:为什么为了群体就可以牺牲掉个体?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甚至不是为了群体,连争辩的资本都没有。
这才是她内心深处,希望姜涣搬走了的真正理由。
她是在找她,是不得不找,是希望努力找了却找不到。
至于害怕失控,也是因为不想承担带着鲛人族走上错误道路的责任,明明是为了脱罪才走上这条路,怎么会越走罪过越大了呢?
……
“很虚伪,对吗?我对谁说的都是,为了族群能够不被灭绝,能够生生不息,但其实,我从来只是为了自己,说得多了,有时候竟连我自己都信了……选择,我其实分明有得选,不过是又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袭明自嘲地笑着:“我是不是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会后悔吗?后悔一直以来,都陪在我身边。”
“不,不会,我不需要你有多高尚,难道我是那样的吗?是你就好了。”回忆好像能杀人,现在、未来也都可以,袭明唇色白得像张纸,鱼歌想把它染红,凑过去轻轻吻了下。
没成想红的却是袭明的眼睛,她淌下了泪,鱼歌便又替她吻去,在它们化成珠之前。
嘴唇感受着睫毛的轻轻颤动,脖颈处洒上了温热的气息,鱼歌听见袭明很小声地问着:“以后也别走,好吗?”
鱼歌便问她:“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我不想走,今天不想,明天不想,什么时候都不想。”
袭明垂着眼,没有回答。
这在鱼歌意料之中,她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不想让蒋风勾结的那些人发现我的存在,你觉得他们很危险,但是我不怕,我不要你的这种照顾,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想保护你。”
袭明仍旧不吭声,鱼歌便又委屈道,“我自己住,其实觉得很害怕,每晚都不敢睡……”
袭明被她给说笑了:“又说不怕,又说很害怕,到底是哪样?”
鱼歌很诚恳地回答:“是想陪着你,也想你陪着我。”
袭明安静半晌,最后应下了:“嗯。”
然后又问道:“是真的每晚都不敢睡吗?”
鱼歌狡黠一笑,“其实睡得很好。”
袭明怔住,摇着头无奈道:“我就知道。”然后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