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句话很想要告诉你,但……我觉得有点丢面子,曾经我说那是昏了头了……所以我还需要些时间……需要些时间接受这件事。”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没想到自己还没准备好,我有些害怕,又不知道在怕些什么,可能是那个轻易就被推翻的过去的自己,就好像有些东西倒塌了一样……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说些什么,我理不清了,你能让我先缓一缓吗?”
“至于刚才那个问题,先不用给我答案……对不起,我自己都还没想清楚,怎么能这么轻率地问你。”
“蓝烟,暂时忘记刚才那段,好吗?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自私,很不负责任,好像我想说就说,想暂停就暂停似的,但,就当是我请求你,我需要松口气,缓一缓。”
“可以吗?”
蓝烟愣了许久,直到姜涣抬眼看她,才记起要回答,可她分明是被救了的人,怎么霎时间成了接收求救信号的人。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件事。
但很意外地,她觉得轻松了一些。
不只她会害怕,不只她会想要逃跑,所以,那也许是一件没那么可怖的事,也许只是人之常情,并不意味着她的勇气被全面推翻。
未来也许并没那么糟,也许是个好结局呢?
蓝烟轻抱住姜涣,不知究竟是在安慰谁,“可以的,别怕,别怕,你对我说过的,只要别害怕害怕这两个字就行。”
是了,她终于想起了姜涣说过的这句话。
蓝烟觉得好多了,但她有些自责,她也该给此时的姜涣更多安慰的,而不是在听了她的大段倾诉后,仅给出了寥寥两句话,甚至其中还有一半是说给她自己听的,甚至,那还是姜涣的原话。
只是,她有点没力气。
“对不起。”她对姜涣说。
姜涣回复:“该说这句话的是我。”
……
凌晨两点多,姜涣悄悄进了蓝烟的房间,确认她睡着了之后又去到书房,打开电脑。
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姜涣输入蓝烟的生日,她正在打开的是蓝烟的电脑。
几小时前,在她冲动袒露心意又紧急暂停了之后,她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聊回了原本的话题。蓝烟说,当时她在书房写的并非小说,而是人物小传,她想要创造出的另一个人格的人物小传。
“先创造她的经历,打磨她的性格,再一点点练习,尝试着去扮演她,直到她真的在我的血肉中生长出来。”蓝烟是这么解释的。
“是凭空造出来的经历吗?”
蓝烟当时沉默很久才回答:“不是,百分之六十来自于我自己……在写小传之前,我先回顾了自己以前写下的日记。”
“那,我能看看你写的内容吗?包括你的日记,我想了解你,还有她。”
蓝烟犹豫了很久,最后同意了,只是提出希望不要当着她的面看,姜涣便回答那就改天,改天她趁蓝烟出门再来看。但她晚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满脑子都想着这回事,便在半夜来到了书房。
一个是蓝烟的日记本,看得出来陪伴了蓝烟许多年,已经有些泛黄了,一个是蓝烟电脑里的人格小传文档,姜涣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又查了半天人格分裂症,最后没忍住,又去了蓝烟的房间打扰她。
她只想看看她。
她实在是很心疼她。
当时她回复,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指的是她又骗了蓝烟,她食言了。
那时候蓝烟的脸倏地变红,且没有半点抗拒之意,于是她知道了蓝烟同样喜欢她,她们是心意相通的,但很快蓝烟的脸色又变白了,比被她夸跑了的那次脸色还要差,她便懂了,那个问题又缠上了蓝烟。
是她太突然了,把蓝烟又逼进了死胡同里。
为了不给蓝烟那么大的压力,她这才谎称她还需要些时间来接受她昏了头这件事。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会让蓝烟在如此渴望爱的同时又如此畏惧,是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痛吗?
看完日记本后,姜涣得到了答案。
没有,只是些“小事”。
这个答案来自于蓝烟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写下的几段话,从笔迹和墨水颜色来看,大概是最近写的,大概写在回顾完日记内容后。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并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人会用不幸福来定义我,没有人会觉得我离爱这个字很远很远(当然,大概也没人会在意这两个问题,只有我自己在意),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想问自己,你到底在矫情些什么?只是些小事而已,有必要念念不忘,自己不放过自己吗?是啊,只是些小事,小到都不足以对他人倾诉,甚至有些都不足以被称为“一件事”,只是某个一瞬间的感受。
但我就是忘不掉,走不出,我被它们困住了。
都是些细碎的痛苦,因为太过细碎,甚至无处就医,任何一个人听了大概都会觉得,至于这样吗,不就是些蚊子包吗?早该消肿了吧。
所以,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过敏感,太过脆弱?”
不,不是。
姜涣离开前,在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