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钦点两人随行。

熬到稀的米粥甫出现，勾的无数难民哭喊着扑上去。

“人人都有份，随我去前头！”

“是南军来了！”

“南军又来送粮食了，我们不用饿死了！”

有米粥做诱饵，饿到神志不清的难民麻木朝更北方涌入。外面傻乎乎跟随队伍前进的难民，一个个黑点连成片说不出的渗人。

温久宁胆寒，“你要拿他们的性命为你开路？”

“我出钱出力让他们多活了这般久，他们都对我感恩戴德。”越褚沂玩味笑笑，“替我做些事儿，不是很正常么？”

温久宁气急，“流民冲击，士卒为守护城内安宁定然会对为首的流民出手以儆效尤。届时，官逼民反，这些无辜流民平白牺牲！”

“北方可是夏澄明管辖的范围，流民幸存与否，可全赖他。还是说——你也觉夏澄明是个道貌岸然的人。”

温久宁微窒。

她强忍心中不快央着，“越褚沂，你赠我的珠宝能不能折成粮食赠给他们，至少路上多分保障。就当，替你的孩子祈福。”

越褚沂凝视她半晌，招来副将低语几句。

副将讶异看着温久宁，连忙垂下头称是。

回去的路上，温久宁总觉郁郁。

猛地，一瘦到皮包骨的少年扑倒在车舆前高呼，“求求大人收我回去罢，我力气大能做死尸，我只要一两银子！”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女娃，皆是三四岁的模样，茫然啃着手指头学哥哥的模样跪在地上哭。

见温久宁不解，副将忙道，“近来难民日子不好过，总有人想卖身干力气活，换来的银子能给家中其余人一口饭吃。”

车舆上人交谈的功夫，地面上汇聚不少人。

“呸！你个饿死鬼也能干活？”强行挤进来的男子不屑踹开少年，复冲着越褚沂点头哈腰，“大人买我罢，我才是壮汉，二两银子便够。”

随着他开口，愈来愈多的人挤过来，原本稳当的车辇遭到难民冲击左右颠簸。

温久宁下意识扶着木板壁，却觉身侧有只手把她极为牢靠地摁在软凳上。

“你们再冲撞主子就都别想留在这！”

有士卒疏散，很快车前出现空路。

温久宁方有余力去打量跪了一地的人。

卖身这个词，她还是头遭见。

出来的都是男子，大抵觉进了南军也不委屈自个。多是二两银子一条人命，唯一出一两银子的还是最前头的少年。

温久宁仰着脖子看去。

很瘦弱的人，也不过十四五岁，可怜巴巴卷着没她春衫厚的麻布搓着手。两个小女娃饿得脸颊凹陷，面如蜡色。

许是察觉到温久宁的注视，少年抬起狼狗般亮亮的眼。

温久宁试探地瞥眼越褚沂，“我想买他们三个。”

副将立马上前把三人提过来。小女娃不知发生何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

“女的可以，男的不行。”

原本双眸巨亮的少年急了，不住哀求，“大人行行好把我也买下罢，我力气大能干活，妹子们小委实不能离了我！”

他不知来的是南军的何人，但也知乱世人命轻贱。两个妹子年幼干不动活，带回去若成了玩物还不若跟着他饿死街头。

女娃娃也抱着哥哥的腿不肯松手。

温久宁捏着嗓子吹枕边风，“买二送一，划算的。”

隔着纱布少年看不清里头情形，但能通对话判断出这位冷漠的大人才能拿最终主意。

他连忙表忠心，“大人若担心属下在后院干活不利索，我——我愿意自宫！”

温久宁呆滞。

“求大人行行好，我甚么活都能干，求大人让我和妹子们待在一块！求求您了！”

越褚沂斜眼温久宁乱转的眼珠子。

看对方没出息的模样他就知晓温久宁又要拿鸡毛当令箭。

“有意思？”

“有。”

温久宁固执从怀中掏出银子，“我就是没本事还爱掺和，能救一个是一个。”

越褚沂听笑了。

全天下的可怜人她都想救，不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菩萨转世都没她管得宽，这么慈悲怎不来渡渡他。

温久宁莫名觉身侧人凉飕飕，她眨着眼不知所措。

“把你们夫人的新仆从带回去。”

有越褚沂发话，少年松口气，他狼狈护着妹妹们亦步亦趋跟在车舆后头。

剩下的难民见没希望，只得四下散开。

越褚沂把玩着温久宁的墨发，声音沙哑，“买我恩典的银子，你还没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