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但我还是识趣地噤了声,我知道他不会无限度地忍耐我。同时我也不明白他发脾气的点在哪里,出于报复,难道不是我过得越悲惨,他才会越得意吗?
回去的路上,维克多一直在接各种电话。似乎都是工作上的事,他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文件的名字。
原来他说的忙是真的。
蛋糕盒子放在我腿上,因为维克多说切开之后没法固定,在后备箱撞碎了就没法吃了,所以让我拿着。
其实可以直接丢掉的。如果是在派汀家,切开过的蛋糕肯定会被直接丢掉。那些时候我从来没提出过异议,但我其实也很想留下它们。那些蛋糕都很漂亮,那是来到这个家以前我从没吃过的东西。
“维克多。”
维克多打完电话,我叫住了他。
“嗯?”维克多一边开车,一边答应着。
“你和希亚忙的是同一件事吗?”
“差不多,生意上的事。是有一些交叉的工作,怎么了?”
“既然很忙,为什么还要我过来?”
维克多摘下耳机,神情有些疲惫。
“不是没有人陪你过生日吗?”
“为什么要做这些?你来找我,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捉弄我,羞辱我。为了报复,为了他的易感期,为了让我难堪?陪我过生日不该在他的考虑之列。
维克多一个急刹,停了车,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身问我:“那你想吗?今晚?”
我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按在车顶,身体因为惯性前倾着。突然的刹车让我的心跳得很快。
“你想在今后的每个生日都想起我吗?即使是和希亚结婚以后?”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想的话就别再乱说话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我在维克多脸上看到了近乎脆弱的神色。那种神色和我记忆中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我莫名觉得那是我的错——让他露出这种神情,是我的错。
于是,即使有万般的不情愿,我还是跟着维克多回了家。我不想跟着他上楼,一点也不想,可是我没有选择,如果我敢说出来,他一定又会拿照片威胁我了。我只会徒劳地在他面前又一次屈服。
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但我知道那不是我可以仰仗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维克多今天有点脆弱,那让我心烦意乱……
他带着我朝那间卧室走去。在那个房间里,他曾经把我吊起来殴打。
只是暂时的……我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就算一秒钟一秒钟地数着数字过去,也没有多久,都会结束的。我以为我不会那么在意的,我以为那很容易忍受,但是随着越走越近,我的手心微微潮湿了。
原来暴力会在人心里留下那么深的痕迹。
对成年人尚且如此,那也许少年时代我对维克多做的事更加过分吧……也许我真的没有一点点资格讨厌他。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我低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在维克多停下的时候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内饰临时换过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去睡客房。”维克多打开门示意我进去,自己却似乎没打算久留。
我一愣。
“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叫米诺来陪你?”他又问。
他好像真的被工作折腾得够呛,他看起来很累,累到没有力气施展残忍的才华,只能任由温和的良善浮现出来。
“我没事的。”我感觉我在小心地维护一只毒蛇偶然展现出的温驯。
“那就早点睡吧。”
维克多说完就转身要走。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只是带我回来借宿?
“维克多!”
我下意识地跟了一步,拉住了他。我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我控制不住情绪。我想道歉,我迫切地想要道歉。我想要给我们之间的事做个了断,我想求得他的原谅,我想放过我自己。我想……把那种脆弱的神色从他脸上驱散。
“嗯?”他回过身,眼里有些惊讶,似乎不明白我的急切从何而来。
“如果小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说……如果小时候我像对希亚哥一样对你……如果我好好地管你叫哥哥……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我还是没法直白地说对不起。我还是只能在那三个字周围打转。
维克多笑了。他上下打量我。
“管我叫哥哥?我们之间?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关系?”
很显然,他并不接受这迟来的道歉。
我松开了手。那一瞬间我觉得好像又回到十岁的那一年。无论我哭多久,无论我多么大声地对维克多说对不起,他都不会再看我一眼,不会再原谅我了。
维克多有些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了?”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喉结动了动。
“不……我只是……你就当是句调情而已。别在生日让自己难过。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他站远了一步,“去睡吧,什么都别想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学校。”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也许我该知足了,也许今天我和维克多能心平气和地分享着一个生日蛋糕已经很难得了。
但这件事终究是要解决的。
我是希亚的未婚妻。我和维克多之间不能无休止地纠缠下去,我不能无止境地容忍维克多的报复。
我知道他的恨意是因为什么,却不知道他的温柔和宽容从何而来。但我确信的是,无论是小时候的事还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我做的事,都要有终结的和封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