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璃声音悲怆，说到最后因着情绪激动，发簪滑落满头青丝垂下来，凄婉的犹如厉鬼一般。

终是知道了赵璃内心的想法，面对赵璃的指责，褚绍的神色始终如一的平静，他抬眼看向地上质问他的女人，戳破她的幻想：“赵璃，本督怜你孤弱，允许你假借你父亲的恩情去获得母亲的怜惜，但你应当看过你父亲留给你的书信，知道他是因何而死，本督本以为你知道你的父亲对本督没有恩情不说感恩，至少安分守己，可惜这些年你所为的桩桩件件，何时顾念过本督留给你的这一份体面？”

看着渐渐放弃挣扎的女人，他顿了顿：“至于你所言误你一生，在蜀中本督多少次问过你，若你想要嫁人，本督会以吾妹的名义给你准备嫁妆，只要本督一日不倒，便一日不敢有人欺辱你，是你自己不肯还说动老夫人来施压本督娶你。”

他一字一句，终于再没有留半分情意：“但，赵璃，本督何时给过你承诺要娶你。”

赵璃跌坐在地上，她痴痴的望向褚绍看着那个强大犹如神邸，她从第一面见到便渴望嫁予的人，终不敢相信所有的都是她自作多情，褚绍从未喜欢过她。

她垂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半响低低的笑出声，她细细的回想了过往种种，是了，她的表兄始终不曾松口要娶她，甚至在谢蕴出现后还曾问过她想心悦何人。

许久，赵璃挣脱了侍卫的束缚，褚绍没有让侍卫再去押着她，静静的看她整肃衣冠，跪直身姿朝着他叩首，赵璃声音平静：“是我自作多情误我一生，是我为了一己私欲害的南郡三百四十二个无辜之人惨死，总督想要如何责罚，赵璃认罪伏法。”

匍匐在地良久褚绍看着这个表妹许久未曾说话，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是军师连融求见。

褚绍侍卫通传连融进来，连融入内径直走到赵璃身边跪在地上，他叩首：“求主上饶了她一条性命。”

似是料到还会有人为赵璃求情，褚绍并不惊讶，他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赵璃：“你该庆幸有人愿意去替你恕罪。”

赵璃一叶障目，终究是酿下大错，可幸运的是有褚母愿意变卖私产为她恕罪，有连融写罪己书去求那三百四十二个无辜之人的家人原谅。

三个月的时间，终是保下了赵璃的性命。

***

屋内的人离去，明明是酷暑，屋内却反着阵阵冷意，褚绍的目光落在屏风后的塌上，透过屏风看着往日曾在那塌上的女子。

赵璃说的不错，有几个瞬间他当真想要杀了赵璃，若非赵璃，谢蕴不会被李节掳去蜀中，更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但褚绍终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赵璃所犯的过错，罪责，是那三百四十二名无辜的百姓性命，谢蕴的弃他而去与赵璃无关，即便是没有赵璃所为，谢蕴亦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但只肖想到这一点，褚绍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

深夜里唯天上一轮明月高悬，他一路策马出城，在守城的士兵惊诧的目光之中南去，终于他的脚步被一汪湍急的江水阻拦。

褚绍骑在马上隔着湘水遥望根本看不到的长沙郡，江风微凉，将他的披风扬起，他的目光中是愤怒，不甘，疑惑与痛苦。

他的骄傲不许他再前进一步，可是他的心告诉他若是放任谢蕴嫁给那个不知名的萧笈，他会再难以入眠，每夜梦回，都会是谢蕴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嫁给他人的画面。

夜风猎猎，似乎能够将人的身体穿透，握着缰绳的手松过又收紧，内心挣扎许久，终是掉头回去。

巡城的宋岩发现褚绍是从城外回来，在看到他回来的方向，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可却不敢上前劝阻。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退一步他们的努力或许便会前功尽弃，收复北地，统一中原的野心可能会付诸东流。

虽宋岩未曾体会过，也能想到仍由谢蕴嫁作他人妇那是多么大的痛苦，即便连圆滑世故，将儿女私情看做轻如鸿毛的连融，都会为了赵璃去求人原谅在罪己书上签字，更何况是难得动情的褚绍人。

天下还是美人，自古都是难以抉择的，宋岩这时候都忍不住向上苍抱怨，为何便不能两全，非要折磨主上。

但到底外人如何想都不重要，最终的抉择还是需要褚绍自己去做。

***

长沙郡的探子来报，整个长沙郡门上都已经贴上了红色的喜字，送到将军府与行宫的喜服也已经改好，距离南梁新帝与谢氏女的婚事只剩下九日了。

这九日过后，谢蕴便是萧笈明媒正娶的王后，便再与他人没有干系。

终于，听完探子的话的褚绍再度策马至湘水岸边，这一回他凝望南地许久，白日里他似乎能够看见长沙郡的城池，明知他不可能看到，却觉得那一日追赶至长沙郡城墙下的门上都贴上了为了恭贺萧笈与谢蕴大婚的喜字。

那么耀眼刺目，只将褚绍的双眼刺的通红，他神色渐沉，勒住缰绳折返，下令让宋岩点兵随他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