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若是褚绍在一日,便会将羌人与安氏挡在黑水河北面一日,能让汉人觉得心安一日。
这样的安定让遭受久了苦难的汉人无比迫切的希望长久的延续下去,而如今南梁式微偏安长沙郡一隅,健康侯栾称霸一方鱼肉百姓,会稽王氏狼子野心欲自立为王,褚绍这样的乱世雄主已经是民心所向,若是他愿意称帝,也无人能够阻拦。
汉人已经不在乎这朝廷,这皇室姓甚名谁,他们只希望有明主出世,能够结束这乱世,还天下太平。
思及此,谢蕴缓缓抬眼看向萧笈,她能够看明白如今的局势,眼前之人如何看不明白呢,她与萧笈相对而坐数月,虽交流不多,更无寻常将要成婚夫妻之间的甜蜜,却也算得上是朋友。
谢蕴不禁想,若是褚绍再进一步,那眼前之人该如何自处,又会是何种下场?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子,又曾登上过帝位,恐怕最好的结局便是终身监禁了吧。
谢蕴想象不到到了那个地步,萧笈会是何种姿态,还是烹酒煮茶,怡然自得?
她看着眼前没有半分忧虑的清贵帝王,在想,或许他有什么万全的准备,无需她一个女子操心。
却还是忍不住道:“陛下,你觉得,褚绍下一步是北伐还是南征?”
非她关心萧笈的天下与萧笈身下的帝位是否能够安然,只是她的父兄如今同萧笈乘坐同一条船,萧笈若是兵败,那她的父兄同样处境艰难。
攘外必先安内,若她是褚绍,会先安内,将中原以南收入囊中,放才能够安心北伐,褚绍那样的人,怎会让自己腹背受敌。
萧笈看向谢蕴,清冷狭长上挑的丹凤眼中露出几分浅笑,他望向北面不知具体看向何处,半响声音传来:“谢蕴,孤十赌九赢。”
谢蕴望着飘然出尘的帝王,不知萧笈从何处来的信心,她看了眼天色,起身行礼道:“陛下,午时了,臣女告退。”
“你去吧。”
萧笈似是有些遗憾没能同谢蕴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但却并不勉强,在谢蕴离去之时,他从云端上落回城市间,垂首继续批阅他手中的折子。
***
小太监将谢蕴送至行宫的出口,谢蔹准备的马车已然等在那一处,这三月余,谢蔹已经清楚谢蕴何时会从萧笈那一处离开,接下来又要去何处。
只是褚绍愈发势大,恐有南征的势头,谢蔹与谢清安日日忙着练兵布阵,鲜少有时间来亲自接她。
故而,谢蕴在看到马车上谢蔹的那一瞬有些吃惊,想到什么问:“阿兄,今日你不需要去练兵吗?”
长沙郡可用的将才便只有杨园一人,故而谢蔹整日多在军营之中,实在难得见他有空,听闻谢蕴如此问,谢蔹笑道:“今日军中托付给了杨将军帮忙照看,弥弥可是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谢蕴略一回想,脸上出现些惊喜的笑意:“今日是弥弥的生辰,阿兄竟然记得!”
自从安氏叛乱,他们举家南下离散之后,谢蕴便再未过过生辰,但往日豫州谢氏还在之时,每一年谢蕴的生辰谢清安与谢蔹都会在家中陪着她一起,让厨房做上一桌酒菜共同庆贺。
谢蕴高兴之后,又想起什么,道:“阿兄不必来等我,下午的义诊还需要两个时辰,到时候弥弥自己回家,阿兄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便好。”
谢蔹却坚持等着,谢蕴在给百姓诊脉抓药之时,他便依靠在马车上看着,许是太过累了,谢蔹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谢蕴从忙碌中抬头看向马车,见到谢蔹睡着,脸上的温和的笑意转为心疼,长沙郡在风雨中飘摇,她的爹爹与阿兄为此奔波劳累,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若是褚绍当真南征……谢蕴这一刻不为自己自己考虑,只为父兄设想,竟然希望萧笈能够赌赢,若是长沙郡有了褚绍作为依仗,她的父兄定然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此时忙碌,谢蕴来不及多看谢蔹,便将注意力转回来,上午义诊的医馆大夫已经回去了,下午坐诊大夫就她一个人和两个药童。
她稍微走神,前面便排起了队伍,见此谢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今日她想着早些回去,便更加的快些,在送走了上一个病人,头也没有抬,让下一位病人将手腕搭在脉枕上。
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动静,谢蕴有些疑惑的抬眼,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