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很快便回来了,她的身后并没有任何人来,谢蕴并没有很着急,她吩咐丫鬟帮她挽发上妆。
丫鬟很讶异谢蕴的转变,但是惊讶的神色很快便被她收敛,她专心致志的给谢蕴上妆,一双手极为灵巧,她按着谢蕴的眉眼气质,上了薄薄一层脂粉,最后点上口脂,将谢蕴的身姿微微摆正,让谢蕴看清楚镜子中的人的面容。
谢蕴生的很好看,是温婉柔和的美,若是她将凌厉的目光收敛,便如同江南美人一般温柔似水。
抬眼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谢蕴移开目光,见她没有说话,丫鬟轻轻放下谢蕴的发髻,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顺。
忽然谢蕴忽然开口,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等来回答,谢蕴却透过镜子看着后面垂眸的丫鬟,她知道看得到她说什么,许是谢蕴没有等到答案不肯罢休,那丫鬟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木梳从茶盏里面倒出一点水在梳妆的桌上蘸水写了两个字。
吉祥。
“这样好的寓意,是你阿爹阿娘给你取的吧。”
吉祥低下了头,谢蕴看到了她面上幸福过后闪过的悲戚,不再追问,只是柔和了声音:“简单的挽起来便是。”
很快,吉祥便挽好了发髻,大捧发丝垂在一侧用簪子简单的固定,很是温婉可人,与谢蕴的气质相得益彰。
谢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朝着吉祥道谢,没想到这些时日冷若冰霜的谢蕴不仅主动关切还同一个下人道谢,吉祥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谢蕴知晓若她在说什么,吉祥只会更加不安,便闭口不再言目光望着房门的方向。
***
吉祥知道谢蕴挽好了发髻上好了妆等着谁来,直到深夜吉祥再次将燃过的烛心剪短之时,看着眉眼之间沾染了疲色的谢蕴,忍不住想要劝慰。
吉祥想要劝谢蕴去休息莫要再等了,她这些时日虽然不明白谢蕴对自己家主的态度,但看得出两人往日关系匪浅,似乎是互相倾慕过。
她心中将谢蕴认做是倾慕家主,但却有缘无分被家主强取豪夺抢来又不肯好好对待的苦命女子。
若是往日,她会想劝谢蕴莫要太过刚折,对待男子需要软和一些方才能获得男子的垂怜,她的母亲便是太过刚折不肯轻易服软,所以才早早的郁郁而终。
但是她今日去院外传话之时,得知了家主将要娶妻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不管两人往日是何种情谊,家主都不可能再娶谢蕴,吉祥不忍看谢蕴这样温柔的女子独自哀怜,等一个不会喜爱自己,不能给自己名分的男子。
她欲写些什么,只是不待她走近,房门被推开,春寒料峭一身寒意的李节出现在门口,目光在触及到李节之时,吉祥陡然间面色大变,躬身垂头匆匆褪去。
吉祥离开,房门被合上。
两两相望良久,李节问她:“弥弥唤我来所为何事?”
谢蕴答非所问,她声音低低:“夜深寒重,李大人应当多穿些衣服保重身体。”
寻常的问话,却让人恍然记起在南郡的冬日,李节每每下值之后冒着风雪前去寻谢蕴,他总是不辞辛劳,她也总是心疼。
明明才过去不过一个冬天与一个春日,却仿佛是经年之前的事情,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李节的眼中闪过一缕欣喜。
他走到谢蕴的对面坐下,隔着一方八仙桌相对,不去看那一抹熟悉的温柔的面色,仿佛躲避谢蕴的目光,躲避他这些时日的逼迫折磨,寻常般问:“这些时日吃了什么,好似瘦了。”
谢蕴也不再提这些时日的事情,只露出一抹浅笑言:“不是很合胃口便吃的少了些,明日想吃炖鱼膏了。”
炖鱼膏是荆州的菜色,蜀地很少有人会做,但是李节却一口应下,许是觉得他在谢蕴面前太过小心翼翼,又将身体放松,半响露出往日在南郡时很多见的温润笑意:“明日我来陪弥弥用晚膳,等我。”
李节的声音温柔缱绻,谢蕴露出抹清浅的笑,算是应下。
中间隔了这近月余的折磨,终究是做不到无愧于心,看着谢蕴清澈熟悉的眸子,李节有些狼狈想要落荒而逃,却在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谢蕴叫住。
李节回头看向谢蕴,只见她清清冷冷的,好似带着点笑意又好似很疏离,但却又是寻常口吻:“李大人明日可以带一些医书过来吗,我有些无聊。”
这句话勾起了李节对谢蕴的愧意,他几乎是应了声好后落荒而逃,在李节走后,谢蕴的神色淡下来,那一抹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是她知晓李节已经彻底不是以前的李节了,她今日所为也不过是为了离开,却还是有一瞬间生出恍惚。
这一抹刹那间的恍惚在看到吉祥进来再度被合上的房门后,彻底清醒消散,李节终究不是以前的李节了,须臾的温存不过是假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