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之眼前周母憔悴的面容与院子中几人冷淡的目光,无论如何也张不开那个口了。
尴尬立在远处许久,周勇搓了搓手,他坐立难安,常年劳作的双手无处安放:“对不起,这几日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只老母鸡不值钱,你们炖了补补身子吧。”
说罢,他将绑了脚的老母鸡放在院子里,便要匆匆离去。
满院子的人只是看着他,并无人与他客套挽留。
只周勇走了两步仿佛又不甘心一般,他回头朝着躲在谢蕴身后的周母,不甘心试探:“若是阿绫当日选择的是我……会不会……”
周勇的话令周母的身体渐渐僵住,因为周勇对她有过意,这些年来林氏如何折磨她的记忆令她脊背发寒。
即便周勇早就对林氏服服帖帖,也不曾放过她半分。
现如今,周母见到周勇,犹如见到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察觉到周母的害怕,谢蕴冷了目光,挡住周勇的目光厉声打断:“大伯,时间不早了,大伯母定然等着你用饭,我们便不送了。”
谢蕴的声音里面已经有了不高兴,平静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难以忽略的冷意,与平日里温和恭敬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人轻易便能察觉到她的不高兴。
谢蕴被她的父兄教导的很好,虽是自小饱读圣贤书的闺秀,心中却如她的父兄一般满怀侠义,在豫州谢氏还没有离散之时,最鄙夷不知廉耻的卑劣小人。
这些年谢蕴南下流离,磨灭了许多善念,亦是学会了收敛锋芒,息事宁人,可终究不是那般遇到不平事一声不吭的性子。
更何况,今日之事关系到她的阿家,更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欺辱,这般犀利的冷意,已然是很不高兴周家大伯对周母的冒犯。
谢蕴的言语,将周勇拉回现实,他心中升起绝望,自从娶了林氏便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他这一辈子只会被犹如大山一般的林氏骑在身上,不得翻身。
他没有脸面再多呆半刻,逃也似的离开。
待到周勇走后,谢蕴紧绷着的身子放缓,回头安慰仍旧害怕的周母,她的声音不似刚刚冷冽,在清风徐徐的傍晚显得格外温和。
“阿家没事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走了,日后都不会在与林氏一家有什么瓜葛,日后阿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穿什么衣裳便穿什么衣裳,不必再畏惧旁人。”
周母被谢蕴温柔的话语安抚下来,她捏着灰扑扑的衣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最后目光又落在那一只老母鸡上。
周娴看了眼谢蕴,得到首肯,三步两步走过去将老母鸡提着向厨房去,边走边说着俏皮话逗周母开心:“这东西我们反正带不走,近日索性就把这鸡炖了。”
到了晚上,鸡肉汤炖好出锅,坐上了桌才发现钟玄没出来,周母交了两声没有应答,周娴跑进堂屋内去将人拉出来。
***
这一日,周家小院子里喝了鸡汤,吃了顿饱肉早早睡去,第二日天还未曾亮,整个周家村在还一片寂静中,一辆马车悄然驶出周家村,消失在夜色之中。
谢蕴打定主意不给林氏一丝后面找她们麻烦的机会,未曾将他们要搬迁的事情告诉周家村任何一个人,就连将田产卖给周戌的说辞都是家中没有人有劳力耕种,所以变卖田产去做点小生意。
马车在黎明破晓时分到了宜都郡,城门打开之后第一时间去往府衙。
李节留下的侍卫等在府衙里面,谢蕴拿着文书赶到府衙,小吏丝毫没有拖延,给文书盖了印,给了几人路引。
在宜都郡的时候,李节留下的侍卫找了车夫,将驾马车的钟玄换下来,周母与周娴受不住马车的颠簸昏昏睡了过去,钟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非常紧惕的睁着双眼。
待马车驶出宜都郡,走到了去南郡的官道上谢蕴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官道两旁苍翠的树木,对帮衬她们的人道谢。
“多谢孙大哥,若不是孙大哥考虑周到,我们还需在宜都郡耽搁一日。”
若不是南郡府衙的人在此处等着,她们的文书路引不会这般快下来。
孙千在马上低头,豪爽一笑:“李大人交代好了的,小的岂敢怠慢,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娘子莫要挂怀。”
憨厚的笑声在绿野中回响,惊起两只飞鸟,谢蕴亦是被这豪爽与山河景色打动,压抑了许多日的心情终于好了些,目中露出几缕轻快的笑意。
宜都郡到南郡,走官道若是不连夜赶路需要走上两日,官道上有驿站,晚上一行人歇息在驿站,午时便随意找一处树荫休息。
谢蕴出发之前带足了干粮与水,考虑到周母身体不好,车夫慢悠悠的赶着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在第三日傍晚终于到了南郡城外。
相较于她们这边的风平浪静,周家村宛如炸开了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