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鳅好容易亮起来的脸又垮了下去。
“别想着刘大人”……王子服心里默默琢磨着。依照刘应节的品级,要将他举荐入监不过点个头的事罢了。如今看来,莫不是刘大人自身出了什么事,这面子不管用了?
这么想着,王子服抬头便看见小泥鳅给街边小贩塞了一枚铜板,接过根糖葫芦来小心翼翼地啃。
……也不知道顺道给他买一根。
王子服暗叹一声,牵着孩子灰溜溜地走了。
……
天色刚刚擦黑,婴宁一行便抵达了任丘县怀镇店。
这是一处相对体面的驿馆,即便数九寒天,住店的客人也络绎不绝。几人方才下马,伙计便很有眼色地跟上来招呼:“哟,军爷可是要住店?咱们只剩一间上房,得委屈二位挤一挤了。”
“不必。开一间上房,一间中号便是。”护卫板着脸,侧身露出身后的婴宁,“女客挑剔,上房要收拾干净些。”
伙计收了打点的铜板,乐呵呵地去安排了。婴宁则冷了下脸,忽然又假惺惺地笑了:“既然你们二人挤一间房,上房宽敞些,还是大哥去住吧。”
“这怎么使得!”
护卫还没来得及推辞,婴宁便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推进门:“行了,你们男客好好歇吧。我是干粗活糊口的,就是树林子也睡过,不挑。”
别说树林子,她在山上时可谓天为罗盖地为床,石头缝里也睡得香。
挑剔?婴宁见二人犹豫,又是冷下脸:“将军既然要你们跟着我,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吧?”
护卫不知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只觉得被一股熟悉的感觉死死揪住了后颈,连忙抱拳称是。
这便是有异事传说的店家。上楼的路上,婴宁暗自细细地嗅着空气,有鸡、有牛,倒没闻见什么狐狸的气味。
驿馆不过两层楼高,堂下坐满了行商、运货的小贩和脚夫,烟火气很足,也再平凡不过。婴宁问护卫要了舆图,回房细细地琢磨。
若那白狐从沂水往京城出发,任丘倒是顺路,若去香河,就要绕远了。
婴宁坐在地上,靠着床沿细细地想——为什么去香河县呢?莫不是路见不平,非要去惩恶扬善不可?
……她实在不愿将拐走小赵的嫌疑狐想得太高尚——玩儿呢,谁家好人到处拐孩子?但联系到县里被杀的那伙人贩子,也不得不这么猜测。
至少目前她了解到与白狐相关的案件,受害者不说大奸大恶,也都足够叫人咬牙切齿的。
婴宁对这个思路下意识地抗拒,恰好护卫敲响房门,她也便收了东西,跟着下楼去吃夜宵。
……
“喝!”
那个健谈的护卫甲涨红了一张脸,起身往婴宁的碗中咕咚咚倒酒。酒液歪歪扭扭地绕着弯,眼看要尽数泼出去,婴宁眼疾手快,用酒碗接个正着。
护卫乙则谨慎许多,饮酒有度,忙往甲的酒碗里掺了不少茶水。
“早这样不好了么。”婴宁笑嘻嘻地又干了一碗酒,“大哥,咱们实在投缘,回京后我必定和鄢将军天天说你们的好话。”
“多谢多谢。”
两人又是一通傻笑。护卫乙有些看不下去,压低声音问道:“宁姑娘,咱们还有正事,这样恐怕不行。不然等明日……”
“气氛正好呢,等什么明天。”婴宁扬扬下巴,“这坛还剩一点底子,你叫那个伙计再上一坛过来。”
护卫乙面露难色,却还是依言照办。
婴宁醉醺醺地冲他笑笑,转头却很是自得地撇撇嘴。
想当年她在山上玩儿,发现有些熟过了的烂果子吃完叫人晕乎乎飘飘然,便贪嘴天天都去找。后来才知道人类酿酒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因此她不说千杯不醉,至少是比一般人的酒量要好些。
那厢店伙计果然被哄了过来,婴宁立刻装醉挽留:“小哥,咱们是京城来的,一路上也没少花银子,只是乐子难找。你懂不?”
伙计有些迟疑:“这……咱们是正经做生意的,不知贵客想找什么样的乐子?”
“嗨!”婴宁夸张地一抬手,“来任丘一趟不容易,少说也得找人扯扯皮不是?来,坐坐坐。”
护卫乙很有眼色地将伙计按在自己身边:“惭愧。我们夫人喝多了,就喜欢听些乡野间的志怪传说解闷。小兄弟多多担待。”
两人都以为这伙计会有所保留,谁知他闻言便两眼一亮:“就这呀!贵客且稍等,咱们请了专门说书的先生,可有的唠呢。”
“?”婴宁险些没绷住,“我,我就是想听些……”
话音未落,那伙计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见鬼一样的怪事。”婴宁呆呆地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