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娢紧张到根本不敢将目光抛向席间，自然也不会知道张祁渊此时的想法。她只是缓缓地吐纳了几次，迫使自己集中精力，掌握好节奏按准琴弦。

一曲《流水》从琴桌上洋洋洒洒奏响，中规中矩没有错处。但由于众人过高的期待，显得格外平淡。

“哼……”韩辰耀轻笑了一声，以睥睨之姿不屑地说道：“还以为是什么奇女子，不过是自作聪明沽名钓誉之徒。俗不可耐。”

“这等欲擒故纵的把戏，勾栏瓦肆人人都会，迫于生计罢了，也无可厚非。”韩皓泽平静地说道，“四哥，何必为难一个歌伎。”

“哎，老六你向来宽厚……不如，等这曲结束，让白姑娘亲自向你道谢？”韩辰耀看向韩皓泽，笑容随性洒脱，笑意却未达眼底那片沉寂。

“四哥说笑了。”韩皓泽语气神情未有变化，但两人所陷的僵局已经格外明显。

“嗯？我错过四哥讲的笑话了？”韩哲轩冷不丁凑了过来，把清澈的愚蠢演到了极致。

“刚才去哪儿了？宴会既已开始，就别随便离席。”韩皓泽板着脸，严肃道：“旁人若是议论起来，可不会单说你不懂礼数。”

“是！六哥放心，我谨慎的很，没人发现。”韩哲轩笑着应和，从容不迫坐回座位。

“这么久才回来，莫不是被哪个姑娘绊住了？”韩辰耀看似无意得随口一问，成功转移话题，把韩哲轩从韩皓泽批判的注视下解救了出来。

“姑娘没遇上，倒是看到只白毛的小兽，或许是只狐狸。我想抓它，但追丢了……”韩哲轩语气和神情中都流露出惋惜，真得不能再真。

“白狐在京城可不常见……”韩辰耀听韩哲轩说完，笑着宽慰道，“你若喜欢，倒也好办。秋猎前，我让人捉几只放入围场，到时候能不能猎到，就各凭本事了。”

“真的？”韩哲轩眼眸一下子亮了，“那我至少要捉只活的，带回府里养着玩。”

……

在三人交谈的过程中，慕容凌娢成功弹完曲子，起身抱着古琴就走，高兴的像要放假了一样。她眼角的余光扫到西侧的桌案，正好看见张祁渊在望向自己，吓得她赶快把接近癫狂露着满嘴牙的笑收了回去，同时庆幸自己带了面纱，不太容易被看出端倪。慕容凌娢赶快换用一种优雅矜持的浅笑，眉梢轻扬冲着张祁渊眨了几下眼睛，本以为可以换回他友好的一笑，谁知他只是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就连平日里的温润气质都被拧着的眉心给掩盖了。这是什么情况？他看起来心情不好……莫非是被逼着来的？或者，是嫌弃我水平差劲？哎，算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前路还算光明，歌伎白绫马上就要“退休”，不用管醉影楼的这些事了。

慕容凌娢回到房间后，随意地洗掉了脸上的妆粉，摊在床上思考人生，规划未来，自信心爆棚。她的确醒着，却已经做起了自己的春秋大梦。但梦如果做多了，再精神也会睡着。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但夜晚的风依旧带着凉意，窗户似乎是被风吹开的，风吹开窗户的同时，随意的留下几片樱花飘落窗前，在寂静的夜中散发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点点荧光。慕容凌娢打了个冷颤，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被风吹开窗户的声音惊醒了。总之，她不得不醒，不情愿地揉揉眼睛起身，准备关上窗户再继续睡。

她迷迷糊糊走到窗前，看到了窗台上散落的发着微光的花瓣，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向窗外看去，只剩下了惊恐——整整一树的樱花，繁茂地缀在枝头，犹如上千只汇聚在一起的萤火虫，随风轻摇之际，偶尔洒下点点荧光——花瓣被风吹散，下落之时，光亮渐弱，总是还没来得及落到地面，就散尽了微光，让人无法寻觅它们究竟落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