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绵绵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往常热闹的官道今日只稀稀落落几个人。其中一人面如冠玉,一股书卷气,许是受了凉,唇色很是苍白,走起路来摇摇欲坠有倾倒之势。
路人见他一身襕衫打扮,又背着书箧,知他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好心道:“这位小公子你还是先找处地方歇息吧,别还没入京你就先病倒了。”
“谢谢老人家,前方有处破庙,小生正打算进去歇息一晚。”书生朝路人行礼,感谢对方的好意。
其他人望了过来,见这小书生相貌清秀,肤白若雪,眉眼柔柔如春水,一抹浅笑胜似三月春花,心下不免爱怜几分。这等模样如何住得了破庙,老鼠都能把他啃了。
“小公子你听我们一句劝,那破庙可去不得,那里有妖怪哩。”
“妖怪?”
“对啊,有吃人的妖怪,你还是另寻其他去处吧。”
“可这荒无人烟,小生实在不知该去哪儿。”
“前方再有五里地,那儿有户农家,你进去讨杯热茶说明难处,那家当家的人好,定是愿意留你住一晚。”
“多谢大哥指点,小生不胜感激。”
“客气。”
书生拜别几人便朝他们所指的方向而去。
两个时辰过去,书生抬起头,舔了舔干裂的唇,待远处的破庙逐渐清晰,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几欲跌倒。他稳了稳心神,嘴角泛起苦涩。一模一样,又是这座庙,整整两个时辰,他一直在打转,竟是走不出去了。
罢了,若是天要亡他,合该是他的命数。
他凛了凛眉眼,抬起脚朝破庙而去。不到一刻钟,他便走到破庙前。这很不寻常,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请问里面有人在吗?小生不二周助,乃是进京赶考的学子,途经此地,因天黑路滑想借宿一晚,还望各位不嫌小生叨扰,小生在此谢过了。”他站在门口,朝破庙作揖,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唯寒风作响,无人应答。
此时天色已晚,更觉湿冷,他双手环胸抖得牙齿直打颤,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心一狠,抬脚踏入庙内。
只一眼,他便发现这破庙的古怪之处。按理来说,一处人人避之不及的破庙应当是蛛网遍布尘土尺厚的地方,可这破庙干净得如同有人日日打扫一般,若非佛像破败,干草铺地,何言破一字。
“菩萨保佑,小生无意冒犯,但求借宿一宿,还望勿怪。”
他朝佛像拜了拜,便卸下书箧,聚了堆干草用火折子点燃,不一会儿冻僵的身子才逐渐恢复过来。可终究是受了寒,又疲困,当夜便发了高烧。
意识昏沉间,他听到有什么声音朝自己爬过来,爬……爬?他惊得恢复了一丝神志,费力睁开眼皮,这一眼,让他永生难忘。
那是一双棕黑色的竖瞳,没有一丝的温度,冰冷地俯视着他,他甚至读懂了它的表情——一个该死的凡人,竟然敢霸占它的领地。
他牵了牵嘴角,脸上是安详的笑容。
原来死亡也并不可怕。
它靠近了,如巨石一般的重量压在他胸口,登时就让他喘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待对方离开,他方才猛烈地咳嗽起来,眼尾也泛起了红,噙着珠泪,盈盈如雨戏春花。
对方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抬起脑袋,淡漠地欣赏着他如蝼蚁一般的脆弱。
雷电在远处炸开,照亮了破庙内的景象,一条大约三丈长的黑色巨蛇盘踞在熄灭的火堆旁,它的前方躺着一个烧得神志不清的清秀男人。
(片段被删除)
没人知道,三岁能诗,七岁能赋,被誉为当世神童,如朗月清风的不二家大公子竟然长了女人的物件,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苦苦隐藏的秘密,他痛苦的根源,竟然让他连死得体面都不许,呵,这大约就是上天最大的讽刺吧。
所谓天才,不过是掩盖污秽之躯的华丽锦袍罢了。
“咳咳……这位大仙,小生虽身子单薄没几两肉,但尚可下口,大仙若是不嫌弃,囫囵吞下去便是,何苦折辱于我。”
“嘶嘶——”
那双冷淡的竖瞳毫无反应,他忍不住苦笑,畜生听不懂人话,而他现今浑身无力,想朝对方挥两拳都做不得。
(片段被删除)
五年后。
循着水声,走到一处林间的温泉池附近,来人放慢了脚步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温泉池里的人。那人栗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刚好遮住了腰背,只若隐若现窈窕的曲线,却也知这美背何等的白皙光滑。
如凝脂般的白玉手掬起一捧水,拍在了纤细的脖颈上,水珠在阳光下飞舞,仙境也不过如此。
许是听到了声音,池中的人侧过脸,微皱起眉头,莹润如玉的脸庞被水汽蒸地微红,他转过头,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却不知林中一道贪婪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好一个美人!
来人猫着身子打算从身后袭击,却突然听得一声嘶嘶,嘶嘶,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来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僵硬着身体转过头去。
那是一双棕黑色的竖瞳,竖瞳,嘶嘶,蛇!再睁大眼一看,好一条黑色巨蛇!来人险些晕厥过去,这里怎会有如此巨蛇。
他刚要求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低头一看,他的脖子插着一根棍子,将他死死钉在了树干上。那是他想用来敲晕泉中美人的武器,现在却被用在了他身上。
他不甘心地倒了下去,眼前出现一片迷雾,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锋利如刀的轮廓,仿佛藐视蝼蚁一般的冰冷眼神,还有一双……棕黑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