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鱼与秽气消散后,守棺人迫不及待地来到棺椁边。他伸出枯手探入棺中,沾满黏液的双指捏着枚冰晶——晶体内封着滴殷红血珠,正是于雪眠郁结最深的心头血。老人独眼泛起异彩,颤抖着将冰晶按进自己空洞的右眼眶:“妙极!这秽气腌入味的血,比朱砂雄黄更够劲!”
收好心血结晶后,他如约从另一方草席下摸出个鎏金铜壶:“这是你们要的棺露,接好了!”壶身浮雕的飞天褪了彩,壶口用蜜蜡封着,“还有这木偶,俺玩够送你了!”
泠秋头也不回地稳稳接住铜壶与木偶,于雪眠听到响动勉强睁开一只眼,她望着铜壶表面反光的浮影,终于昏死过去。
返程时,修德坊的梆子声格外凄清,泠秋背着重伤的少女行进,真气笼住二人身形,却在途经顺义门时骤然消散。已醒的于雪眠感受到他突然僵住,于是半睁开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于府方向腾起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焦糊味与浓郁的血腥气随风飘来。
“于姑娘,抓紧。”泠秋自知耽搁不得,当机立断唤出飞剑,背着她跃上剑脊腾飞升空。
火舌舔舐着飞檐上的鸱吻脊兽,琉璃瓦在高温中炸裂的脆响混着焦木坠地的轰鸣,将夜色撕扯得支离破碎。于雪眠伏在泠秋肩头,被漫天浓烟呛得咳嗽不止。她望着冲天火光中扭曲的“右司郎中府”匾额,喉间翻涌的不知是血沫还是哽咽。
随着距离极速逼近,高温中炸裂的脆响混着哭喊声传来,坊墙外已有百姓提着木桶聚作一团,泼出的水在寒夜腾起白雾,转瞬便被火势吞没。二人落到院中后,御火的霜气屏障在高温中明灭不定,真气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令泠秋脚步虚浮。他闪身躲过坠落的横梁,火星在道袍下摆灼出焦痕:“院中布着司天台的二十八宿阵,寻常火势不该蔓延如此之快。”
话音未落,西厢方向传来梁柱爆裂的巨响。浓烟中窜出十余名虎背熊腰的汉子,他们手中的钩镰泛着嗜血幽光,锁链相击声如催命符咒。为首者面甲下漏出半截编着金丝的胡须,正是司天台少监豢养的波斯死士。
“道长小心!”于雪眠强提气力射出那根冰魄针,银针触及铁甲表面却崩成碎屑。泥犁子的絮语趁虚而入,在她识海中绘出可怖图景——李不坠的瘗官之力正在东厢暴走,暗红经络如蛛网织满厢房,将昏迷的阿箬裹成血茧。
波斯死士的钩镰已至面门。千钧一发之际,于雪眠扯断颈间迦南香串,木珠坠地炸开团团烟雾,暂时遮蔽了敌人的视线。“别和他们纠缠,去东厢!阿箬她——”
晚了……
东厢房方向传来地动,李不坠的嘶吼显露出非人的震颤,整座府邸的地砖随着音波块块翘起。阿箬的惊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撕裂的黏腻声响。
烟雾与希望一同散去,波斯死士的钩镰已缠上于雪眠左腕。玄铁倒刺扎入血玉钏裂痕,泥犁子发出既痛苦又欢愉的尖啸。又一把钩镰刺进肩胛,钩尖的莲毒顺着经络逆流,少女吐出一大口黑血,从道士背上滑落在地。火光映照下,她看见泠秋身上已经插满了十多柄钩镰,为首的波斯人已将刃口对准了他的后颈。
“看吧,到头来,你谁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