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江明说的是桌子中间的酸菜鱼,时奕做得。
韩堂忽然想起,那年看完纪录片后去时奕家吃饭,饭桌上似乎也有鱼,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很丰盛,那时候时江明和刘林芝是真的很用心地在把时奕交给他。
他们相信他。
“鱼太大了,吃不完。”刘林芝忽然说。
曲水人家吃鱼不会上街去买,他们家家都有渔具,想吃鱼可以去山脚底下的小河里钓,大人钓大鱼,小孩钓小鱼,钓到多大的就吃多大。
“我钓的,一下子就钓到条大的。”时湘湘有些大舌头,“但是没有小奕以前养的那四条大,那几条才是...”
后半截时湘湘慢慢收了声。
这个家里的‘禁忌’话题很多,有关时奕和韩堂的一切都是,那几条鱼是他们小时候一起钓的,养了很多年,最后死在了缸里。
一条接着一条死,一个月的时间就死完了,时江明说他们是老死的,全部丢回了小河。
韩堂也想起来了,那几条小草鱼,刚开始只有巴掌大小,两个洗彩笔的小桶就能装下。
那是他们逛完学校回来的不久。
那一下猛烈的‘亲密碰撞’让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时奕大概真的是因为没人陪,不用老两口催就会自己揣着手机慢悠悠的晃到街头,敲响韩堂家的门。
“你...”门开看见韩堂脸的瞬间,时奕惊出了声。
“没事儿,几天就消下去了。”韩堂侧身让时奕进来。
“要抹点儿药吗?”时奕挺愧疚的,韩堂很白,那一大块五颜六色的淤青在他脸上有些吓人,要是被那两口子知道可要心疼坏了,要是知道是自己宝贝儿子撞出来的时奕就要遭殃了。
“不用,它会慢慢消。”韩堂未来两个月都不会见着什么人,他不是很在意。
“行吧。”时奕点点头,心里开始琢磨这几天不能让韩堂去他家。
“今天天气很好啊。”两人上楼,韩堂拉开客厅窗帘,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说。
“嗯。”时奕点头。
夏天的阴天,冬天的晴天,春秋天每一天,在韩堂观念里,这三者才算好天气。
“去钓鱼吗?”
“嗯?”时奕没反应过来。
“天气好,钓鱼。”韩堂解释。
“行。”时奕没意见,只要不写作业,让他做什么都没意见。
“走吧”
韩堂转身,时奕屁股还没挨上板凳又下楼,这点儿事明明在门口就能商量好,说明韩堂真的是临时起意。而临时起意的结果就是他翻半天都没找出一套完整的渔具。
曲水的人家都有渔具,但韩堂比较特别,他爷爷奶奶去世的早,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矛盾闹的很大,妈妈回了娘家,很少回来看他。
爸爸去市里发展,赚了钱,在外面买了房,再婚后就不再常回曲水,他初中之后就开始住宿生活,节假日直接去他爸爸家。
他们在曲水的家,常年都没有人。
渔具或许是有的,但是他找不到在那里了,最后东拉西凑出来几包过期的鱼饵,两个洗彩笔的小桶,一捆鱼线。
装备简陋的没眼看,时奕回了趟家,时江明友情赞助两套渔具,两人骑着小电驴慢吞吞往山脚底下去。
到底目的地,架好渔具,时奕歪去柳树底下躺着。
小河边有一排柳树,又高又大,没有人打理,造型相当狂野,时奕躺着没事干,伸手去扯柳树枝,捣鼓一阵,整出个丑陋的柳环。
他满意极了,起身走到韩堂背后,把柳环盖在了韩堂脑袋上。
“真丑。”韩堂转头看见时奕的鞋子,认出人,伸手拿下头上的东西,他的小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两条小鱼。
“怎么这么快!”时奕看着韩堂的小桶,瞪着眼惊呼,韩堂老神在在不说话,时奕在他心里的高冷形象已经崩塌,整个就是个小孩儿。
而他,开学就大三了,比对方大了三岁,整整一个代沟。
“不丑吧,你会吗?”时奕看自己亲爱的小环被无情地搁在地上,不高兴了,也回过味来韩堂刚才说了什么。
“比你强。”韩堂淡淡道。
时奕闻言,用膝盖怼了怼韩堂的背,“你去编一个看看。”
韩堂不动,时奕继续怼。
半分钟后,韩堂起身,朝着被时奕糟蹋了那颗柳树和那块草地过去。
时奕回到自己的渔具前,他这边没有任何反应,一条鱼也没有,韩堂编好小柳环戴在他头上时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韩堂那边也没有,他心里舒服多了。
“一般。”拿下头顶的柳环,时奕锐评,瞥了眼自己编的,继续嘴硬:“和我的差不多。”
“嗯,确实一般,捡你丢在地上那些柳条编的。”
时奕:“......”
韩堂回到位置,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起风了,天越来越沉,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感受到了有雨滴落在自己脸上。
时奕起身去电瓶车上拿来了刘林芝给他们准备的雨衣,两个人披上雨衣,继续钓。
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也没有小鱼再上钩,他们才一人拎着一个小桶回家。
雨这时候已经有些大了,滴在嘴里砸吧几下好像能尝出味儿来,韩堂嘴闭得紧紧的,握着车把手,因为载着个没有驾驶证的未成年,雨水有点儿糊眼睛,他开得很慢。
“我下来走吧,能早点儿到。”
韩堂:“......”
他没吭声,不想理会身后的时奕,但是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出现了时奕披着个蓝色大斗篷,背着两大包渔具,手里一边一个彩色小桶在雨中奔跑的样子。
有点儿想看。
但是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他还是有些怕路人误会。
“你开快点儿,我喝好几口雨了。”
“......”
韩堂想说话,但是感受到嘴边的雨水,他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