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零散的铁质零件互相碰撞,被丢到地面发出清脆且沉闷的声音,床边垂下一只手,指尖沾着暗红色的血,沿着胳膊的底端潺潺流下,又汇于指尖滴落到带着血迹的老旧刀片上。血滴到地板,被指尖在上面印上指纹,收缩刀被捡起,顺势流下的红液像是它的眼泪。
他恍然清醒,抽几张纸摁住伤口,眼睫遮住他的情绪,令人难猜所想。
好像,已经过去九年了。
刺痛感涌上心扉,和那一次不同,更加漫长,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正常的狂乱,却束手无策。
总结经验,也许是情绪导致的神经性疼痛,他安慰自己。之前'消失'的那几天他去过,医生说情况好了很多。
明明好了很多,为什么还是会成现在这样。
“药……”他跪下将药一粒粒拾起,白色药粒覆上不均匀的红色,就好像小丑的红色鼻子掉漆后一样。白色的猫跑过来,蹭他的手,毛发染上淡红。
他不自禁抚上猫柔顺的背:“乖乖………”
但他记得,那些红色鼻子不会掉漆,他也没有猫了。
“出现幻觉了么?”医生用笔在纸上记录着,拧紧眉头:“你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按照这样继续下去,有可能会回到之前的那个状况。你应该也不想变回那样,对吧。”
念钦没有说话,鼻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有点反胃。食指和大拇指轻捏住纱布多出来的部分,揉搓成一条粗糙的细绳,伤口已经处理好,敷着药,被纱布缠住。
“你最近是受过什么刺激吗?”医生抬眼直视他,念钦慵懒地垂眼,一句话都不多说。医生有些尴尬地笑,给自己搭台阶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很多人和你一样不好意思说,我们不会强迫你们说的。”
“你要强迫我?”语气像是冰碴一般,带着不怒自威的意味,医生默默抹了把冷汗。
我搭了半天台阶,合着你只听到这几个字呗。
“那是没有的事,你不说我绝不会强迫,说了我也必须保密。”
“嗯。”他敷衍着,修长的手指轻点医生记录的板子,“下一步。”
“…………”
就他这种操作,迟早给自己的命搞丢。
“你家里还有药吗?”
“有。”
“那就不用……”
“都是血,你敢吃?”
医生干笑几声:“那我给你开新的药,你待会儿去一楼拿。”
“嗯。”他磕上眼等着,药单出来后离开这里,去一楼拿药。儿童和那些死亡患者的家属的哭声在庞大的医院内部回荡不绝,念钦提起药就离开,那些人们的哭声让他觉得烦躁,塑料袋的提手被他攥成一团,被勒住的手指有些发紫。
踏出大门渐渐远离消毒水和噪音,燥热退去,他松开手,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空虚,人们或是欢声笑语,或是诉苦吐槽,只有他什么也没有,还拎着一袋药,迷茫地在人群里,不知归属。
念钦靠在车门旁,烟灰抖落,灼痛感刺激他的神经,烟已经烧尽,被他丢弃在地面碾灭。
“帅哥,载我一程?”车门被打开,念钦蹙眉想说什么,对方摘下墨镜,笑着看他,“不认识我?”
“……自己滚上来。”
单罹寒坐到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升上车窗,将后面的狼尾扎起来,念钦看到他后脑勺扎起的头发,问他:“怎么染回黑色了?”
“对象不让我染别的颜色啊,”他靠在椅背上,翻着手机,“管得严。”
“对象?”他想了一下,“曾衾炙?”
“嗯。上次你们怎么就走了?我出来时都没看到人。”
“我们提前离开了,有点事。你们怎么解决的?”
单罹寒含着一颗润喉糖,转脸看他,“就是解释,毕竟他当时太激动了。我感觉你是不是喜欢学长?”
“什么?谁?安维夏吗?”
“不然呢。”
“我可不喜欢他。”念钦心里冷笑,一个把他当陪睡的人,凭什么让他喜欢。践踏自己的感情、说话刻薄、对别人温柔得很,到自己这里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他喜欢,他也绝不承认。
单罹寒看他一眼:“我以为你很喜欢他,毕竟那天你们再见,我还以为你又追求他。”
“什么叫'又'?而且我没有追求他,只是同事。”
“嗯。”单罹寒往窗外瞥,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就在这里停吧,我看到曾衾炙的车了。”
“好。”念钦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锁,单罹寒推开车门后突然停住,回头对他说:“药少吃点,副作用很大,医生应该说过。”
念钦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
单罹寒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野,当初念钦转来他们班,虽然他们没相处多久,但发生那件事时,他永远和他们保持一致,也许是因为他们有那么几个相同点。他知道他车上的药大概都是什么,那种药的副作用比较强,一般不建议吃,除非………
'嘎嘣'一声,嘴里的糖碎裂成渣融化,他在想,安维夏知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