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在座众人都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你他娘的又是什么东西?本世子与这乞丐破落户说话与你有何干系?”
那紫衣男子原本也是被少年出场时的翩翩气度吸引住了,但听得这话中明显的偏帮,登时又皱起眉叫骂起来。
“这位公子,”那少年突然快步走近,左右看了一看围观的人,然后贴近他,悄声说道,“切不可再说了!”
紫衣男子的眉皱的更深了:“为何?”
“因为您只有一条命啊!”
“什么意思?”紫衣男子是一头雾水,却又被少年面上的认真神情唬住了,不由又问道,“你他娘的快说什么意思?”
少年还是贴近他,‘悄声的’用着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在紫衣男子耳边说道:“公子,您只有一条命,却犯下了两重不赦之罪。敢问公子,一身如何二死呢?”
那少年的样子甚是俏皮,围观的人也都被逗笑了,但碍于现场有位座如冰山的锦衣卫大人,硬生生的又都憋了回去。
“去去去,什么死不死的,离本世子远点儿!”紫衣男子被少年那声如洪钟的嗓门儿震的耳朵发痛,细想下来又觉得哪里不对,重又叫骂道:“本世子犯了何罪?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少年低眸垂眼说道:“这位公子,您糊涂了!您可知本朝太祖皇帝当年正是在觉云寺外四处化缘游历,方才有了之后的千秋伟业!您口口声声说‘乞丐破落户发家的’实在是大不敬了!此乃不赦之罪其一……”
“岂有此理!”紫衣男子有些站不住了,“本世子何曾对太祖皇帝不敬了?”
少年并不答他,继续说道:“自古以来‘臣子有功,皇帝赐姓’放在哪朝哪代皆是一段君圣臣贤的佳话,怎么到了公子嘴里却变了滋味?或是您对太祖皇帝的旨意有异?不管是哪一项,只怕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此乃不赦之罪其二!”
少年的言语之间再是恭敬不过。
然则那好听的声音、低垂的眉眼、恭敬的姿态,在此刻都仿若是一件利器,一刀刀的刺入紫衣男子的要害之处。
周围的人不再说话了,全都屏住了呼吸。
若说方才因着锦衣卫的身份让众人心中畏惧,不敢出声。那现在,少年的言语和周身散发出的与年龄不相符的畏人气场,才更加真实的摄人心魄。
“你……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本世子没有那个意思。”强忍着心中的颤栗,紫衣男子仍然提着一口气吵嚷着,那酒意已被少年方才的言语惊下去了三四分,便也清醒过来。
“是与不是,公子心中自如明镜。”
“还是方才的那句话,天子宴客,厅堂之上,这位公子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少年说罢微微一笑,还手施了一礼,不卑不亢。
“你给本世子等着!哼!”
紫衣男子环视了一圈,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想及面前这位是个能言善辩的,也不欲再与之纠缠,心中只念着‘来日方长’才堪堪忍下怒气,大手一挥,气冲冲的携着小厮走了。
围观众人无不喝彩,直围着少年叫好。也有许多人走到面前想与之结交,但少年只是含着笑负手而立,一一拜过。
少年行至锦衣卫那张桌前,也不等主人发话,便径直坐下。
“可有酒喝?”
那一双桃花眼含着三分笑意,直对上锦衣卫大人疏离冷漠的眼,那眼神很冰冷,少年却浑然不在意。
良久的沉默后,锦衣卫大人用绣春刀将酒盏向前推了一推,以作示意。
“在下齐衍舟,敢问大人台甫?”少年也不客气,拿起酒盏便一饮而尽。
谁曾想那酒入口辛辣,不同于今日宴请上用的御酒喝起来那般柔和细腻,直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锦衣卫大人看向他,不免多了几分疑惑。
少年肤色白如凝玉,因着被酒呛到了,面色便染上了一团绯红,顺着那清隽面容向下望去,白皙的脖颈在青色的衣领间若隐若现……
果真是男子么?
咳,不知怎地。
他收回了目光。
“沐晖。”锦衣卫大人难得开口。
少年先是一愣,旋即又露出喜悦的神色,笑的极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