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越的神经高度紧张,睡得并不踏实,天将破晓,在早起鸟儿的啾鸣声中,他迷糊着睁开眼,在附近找了一些野果野菜,以芋叶当容器收集露水解渴,边吃边赶路。
他走啊走,走啊走,从衣衫被露水沾湿又到被太阳晒干,偶尔还会被悬挂在半空的蜘蛛网糊了一脸,或者被路过的蛇吓得一窜几步远,要不就是被地上蔓延的藤蔓给绊倒,一路上可谓是危险重重。
“嘶。”
突然脖子一痛,苏越手一抓,一只黑亮的大蚂蚁别捏于指中,他恨恨用力一丢,让它摔去。
苏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腿好像要废掉一样,他想到了逐日的夸父,他是不是也曾对这遥遥无尽的路途感到绝望呢?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路的尽头一条街摆满了摆摊的小贩,吆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卖鸡,本地鸡,8块钱一斤!”
“走过来,快要瞧一瞧,大白菜、菜花、韭菜、空心菜……”
“便宜点行不行?”
“已经是最便宜给你了。”
“那我再去别家看看。”
“诶诶诶,回来回来,亏本卖给你,我急着收摊才那么便宜。”
……
苏越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脏兮兮破烂烂,鞋子沾满泥泞,黑黄黑黄的皮肤,他摸摸脸,很久没打理的胡子不用看都知道很寒碜。
不过他这副形象在这人群中并不突兀,附近都是刨地的庄稼人,这里的集市大多人都是拿自家种的农作物或养的家禽来卖,顾不上什么得体精致。
苏越不敢贸贸然就冲上去找人求助,他观察了一圈,最后发现街角拐弯处有个醒目且熟悉的绿色牌匾——
「中国邮政储蓄银行」
希望之火霎从心头燃起。
这片土地上,总有光明照到的地方吧,不可能所遇之人皆是心怀叵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越握紧了手上的锄头,慢慢走过去。
推门进去,里面人不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扯着嗓子喊:“我就是这个密码,错不了!肯定是你机子坏了!”
“要身份证?没有身份证!我本人都在这里了,要什么身份证!诶,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取钱……你领导在哪?我要投诉你!”
……
苏越环顾四周,最后走向那个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说:“大哥,能借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丢哩。”
保安大哥许是见多了这些事,毫不犹豫掏出手机,同他吐槽:“那你可真不好彩,出门就是要多注意点,上次我单车忘锁了,也被人偷去,气得我现在想起来都心痛……”
“喂。”
真是谢天谢地,电话接通了。
苏越差一点就激动得热泪盈眶,说:“老余,我手机被偷了,你过来接一下我。”
“苏爷?我还说你回国后怎么都联系不上了,现在你人在哪?找到李……”余轩扬还想再说几句,就被他打断了。
“地址我等下发信息给你,你现在手头有什么工作都先放下,老余,我现在非常迫切,想马上见到你。”
“行行行,等我啊!”
挂了电话发去短信,苏越将手机还给他。
保安大叔和他搭话:“你普通话说得很标准耶。”
“嘿呀,我那普通话上学时天天听广播练的……”苏越自然地说着些客套话。
“你是哪条村……”
“你帮我看看这个机子怎么取钱?”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爷爷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保安大哥过去后,苏越松了一口气,随后找个角落坐下等待,他现在又累又饿,可身无分文,也怕被廖家村的人认出,所以并不敢再去外面走动。
就这样过了大约三个小时,银行都准备下班了,终于看到老余闪着佛光的身影到来。
苏越冲上去一把抱住他:“你终于来了。”
终于,得救了。
“苏爷?”老余嫌弃地推开他,讶异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据我所知,你是出国读书,不是去非洲种田吧?”
“回去再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身体撑到这一刻,已是临界点。
苏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条被海浪拍上岸、濒临死亡的鱼。
他现在只想大大喝水,洗刷干净后再找一张软软的床躺下。
*
因为不想让爸妈担心,苏越直接去老余家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