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日落了,好在夜幕就快降临。
等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终于被收走,周遭是黑乎乎的一片,李亦乐终于鼓气勇气跳下床,打算随便在学校周边找一间发廊将头发染回黑色。
她跟做贼般戴上帽子一路躲闪着人出去了。
可是在一间发廊门口,她又犯难了,踌躇不前——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能清楚看见明晃晃的白炽灯下,有两个发型时髦、打扮潮流的发型师正忙着剪头发、染头发。
对于这一类潮人,大约是心里自卑作祟,就是擦肩而过都觉得连头发丝满是不自在,而跟苏越在一起,大概是她记忆中活这么久最为大胆的一次尝试。
李亦乐在门口走来走去,好几次鼓起勇气往前一步,可下一秒勇气消失殆尽,推门的手又松开了。
就这么鬼鬼祟祟徘徊了一会儿,终于引起了一位发型师的注意,他推开门,刚问出口:“同学,剪发吗?”
就见她“嗖”一下跑远了,跟见了鬼一般。
发型师转身问道:“我看起来很可怕?”
“没有啊,挺帅的。”坐在椅子上的一位女顾客如实评价。
“那为什么刚刚有位女生看到我撒腿就跑?”一直以来他向外所示都是平易近人的形象,自诩妇女之友,所以现在突然碰见这么一个见他就跑的女生。
这感觉实在是让人顿生闷气。
“我又不会吃人。”
透过镜子,正在做头发的女顾客见他那郁闷至极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可能人家也不是被你吓着,可能恰好她只是想跑步了呢。”
这宽慰还不如不说,无缘无故,谁会在这凹凸不平的小路跑步。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悲痛欲绝的事,就像一颗小石头扔进湖里激起一点涟漪,很快就抚平了,这件小事就此被抛在脑后。
*
再说跑掉的李亦乐是纠结万分,她也实在是不想第二天还顶着这样一头粉毛招摇过市,可是想到脑颅被人摆弄,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烤,那种感觉说是如坐针毡都不为过。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李亦乐停在路上,双脚向前转向后转来来回回,勇气凝聚又消散。
她害怕什么呢,前面又不是有深渊万丈,也没有吃人的野兽,她鼓励着自己又往前迈进一步。
不行啊,她心理上就是过不去,就是害怕!
这么多年,头发长了,她都是自己拿把剪刀随意剪短就是,根本不用花费半毛钱。
若是……若是有个人陪着,壮一下胆,怯意该会少些吧。
这样想着,翻了通讯录,李亦乐在苏越的头像上又犹豫半晌,终究受不了自己这般婆婆妈妈,心一横,手一按,没几秒就接通了——
可是久久也没见有人发声,终究是李亦乐沉不住气,讷讷地问出口:“喂……在吗……”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想咬掉舌头,都接通了还问在不在,太傻了,太尬了。
“你有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活了这么多年,要求别人的帮助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件难以开口的事。
如若没有空那就算了,她再去商店问问有没有染发剂,自己动手想必也不是不能。
“怎么?”电话那头他吊儿郎当的,背景音嘈杂。
“算了,没事。”
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苏越不满地抱怨,“无缘无故一个电话打来,又不说什么事,李亦乐,你这吊足人胃口的本事真的是日渐增长啊,了不得,真了不得。”
十足的阴阳怪气。
李亦乐甚至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眼角微挑,薄唇微嘟,神情似笑非笑,表达出略微的不满。
“我想……我……”
“你这要说不说的本事也是挠人心肝肺啊,李亦乐……你能不能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想让你陪我去染发!”她眼一闭终于开口。
“什么?”
就这事?!
就这点小事也好意思来麻烦他?!
陪她染头发?
他还真没耐心等过一个女生染头发。
“你这头发不是才刚染吗?又想换发色?”
“我想染回黑色。”
又变回之前的样子?
不了吧。
其实粉色也挺配她的,如果她把脸上那抹得跟面白墙的妆容卸掉的话。
“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你若没空,就算了。”
她还是去买染发剂好了,起码不用被别人盯着也自在些。
“有空!”苏越赶紧回答。
这怎么能算了呢!
之前听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要借十万八万,或者是其他难上加难的事呢,就染头发这事,完全可以满足。
而且她这么孤僻的人,想来也是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叫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