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会知道道具有问题这件事,是因为他无意听了一嘴汪沁淇和别人抱怨:“哎呀,这棵树没设计好,一点儿都不人性化,我都快要勒死了,在里面又闷又热,我不想演这个了。”
后来在走道又听见她撺掇班长:“和李亦乐同班这么多年,她都没和我们怎么亲近,不如借此机会,同学们之间多熟悉熟悉,交流交流,还有哪些跑龙套的角色就她演可以了。”
说完还看向他,问了一句:“苏爷,你说是吧?”
那时苏越没有做多想,知道李亦乐演大树后,想着:【如果树真有问题,她会说的。】
然而演完也没见她说,以为她瘦小些,无影响的。
等看到她那副惨样,他就知道自己想得大错特错。
李亦乐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若她不想说,半点儿风声都不能从她嘴里漏出来。
他真没见过这么闷头闷脑的人,若是别的女生,早就嚷嚷得满天下知,胡搅蛮缠也要将这棵大树换下去。
但是当事人都不觉得痛,他替她痛什么呢!
【早晚有一天我要给她颁个‘忍者神龟’的称号!】苏越在暗想。
*
李亦乐是挺能忍的。
匆匆忙忙回到宿舍,李亦乐在桌上抄起一个袋子,一阵风刮过似的冲进厕所,太着急了,没控制好力道,“啪”!门发出很大的响声。
董诗雅被吓得一抖,一把拉开床帘,吼了一句:“有病吧!”
又“唰”一下重重地拉紧,发泄自己的不满。
【影响到别人,被埋怨了。】李亦乐心里一咯噔,深叹了口气。
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从袋子里掏出镜子,一看,妆果然化掉了,而且厚且长的头发垂下来,半隐半显间就像是一个脸要融掉的女鬼。
“哇呜……”李亦乐苦中作乐般冲镜子做了一个凶残的鬼脸,随后将长发绑起来,脖子上惨红一片,撩起衣服,在家时身上被阿嫲打的痕迹也还没消退下去,她自虐般重重地往伤口按下去,疼痛感如电流般顺着经脉涌向全身。
这是还活着的感觉。
她麻木地将妆卸掉,再洗脸,还没等上完妆,就听见门被捶得“咚咚”响。
“你可以了没!每次上厕所都要霸占那么久?烦死了!”门外是董诗雅不耐烦的声音。
李亦乐加快手中的速度,几分钟后,她一打开门,刚好董诗雅的手举在半空,明显是想再次捶门催促的动作。
根据经验,李亦乐身形一闪,蹲下身从她的手下穿过,避免了两人相撞的结果。
哪知董诗雅见她出来,刚刚那急得快要拉裤子的态度消失不见,她慢悠悠地转身回座位,还刷了好久的综艺都没有去上厕所的意思。
【她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李亦乐心里像被人锤了一拳,郁闷至极。
却又无法言说,也无处去说。
*
回忆又开始在脑海中播放。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宿舍几人的关系事客套中带着试探,后来慢慢熟络,差不多摸清了彼此的性情,也曾形影不离促膝谈心。
之前看别的女生们一起说说笑笑去打饭、手拉手去上厕所、光明正地在操场上排排坐看挥汗如雨打球的男生们……
那些专属于女生们的小秘密,她们那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友谊,李亦乐也曾偷偷羡慕过。
可是羡慕也无用,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她有时会幻想着自己有一个闺蜜该有多好,有时又坏心思地安慰自己:【其实她们也没有那么好,戏里都这么演的,三个女人一台戏,等着吧,总会有闹翻脸的一天。】
颇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犯了七宗罪里的「嫉妒」之罪。
大学和宿舍女生们的情谊,是李亦乐第一次融进女生的圈子里,她觉得女生们的友谊真是虚伪又真诚。
可以在你痛经时在旁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亦会在你出糗时哈哈笑个不停;可以为了追某个男生深夜畅谈出谋划策,亦会在你失恋时将男生骂得狗血淋头、不识明珠;可以在你想逃课时帮忙点到打掩护,亦会在上一秒你难过,下一秒她问你“睫毛膏是什么牌子?很防水啊。”,上演的是塑料姐妹情。
李亦乐是个木讷的,也不太习惯和别人亲近,和她们在一起,通常就是一块沉默寡言的背景板,别人说十句,她才说一句的那种。
但是置身于那些热热闹闹欢欢乐乐的氛围中,听她们分享彼此的小秘密这样感觉,偶尔也会被提问一句:“你觉得呢?”
李亦乐觉得拥有朋友的感觉挺好的。
但这种「好」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李亦乐要做兼职,在外跑来跑去的,帮整个宿舍取快递忘了是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任务,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说不想出去,她自告奋勇帮拿了几次,后来发展成一有快递,她们就发个信息过来——
【亲爱的亦乐宝贝,帮我拿个快递,圆通,谢啦~】
【亦乐,中通哦~】
【记得在顺丰】
【韵达】
……
越到后面,越连个「谢谢」都得不到。
记得有一次,她忘记帮拿快递了,回到宿舍,汪沁淇一听,用娇滴滴的调子讨好着:“刚好我又洗完澡穿了睡衣,不想下去,你能不能再跑一趟?”
说着抬头看向李亦乐,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