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找你?”
“……”金俊臣不再说话了。
他离开房间,找到有些无所事事的芙蓉。芙蓉远远的看到他,就站了起来。
她的翘首以盼,让金俊臣开始回忆起两人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虽然他自认只是好心没有别的想法,但不知为何芙蓉就是执意与自己接触,让他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其中。
“衣服呢?”芙蓉见他两手空空,表示奇怪。
金俊臣说:“我娘子的手艺也不差。”
芙蓉顿时失望,她收回自己期待的目光,搓了搓小手,对着金俊臣又问:“你刚刚回去了吗?和其他人聊了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金俊臣站的地方距离芙蓉不远不近,明摆着划清着两人的界限。
芙蓉立刻变了脸色,“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习惯,我只是……很感谢你照顾我,我想帮帮你。”
“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金俊臣觉得这孩子还有救,缓和了语气。
芙蓉又露出笑容,她看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转身道:“要不,我们进屋聊聊?”
金俊臣没有多想,跟着进去了。
屋里没什么好玩的,只能聊天。芙蓉觉得老是盯着他不好,便主动打开话匣子,说自己的爹娘也是下人,在叶府打了几年的工,存了不少余钱,只等到芙蓉遇到一个可心人就把她嫁过去。
金俊臣很诧异,他问芙蓉知不知道自己家存了多少钱。芙蓉点头,然后自然的说了一个数字。
金俊臣家的孩子今年三岁左右,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他的娘子在织造局里做工,每个月的钱仅够日常生活开销,娃的生活还是没什么大保障。
金俊臣瞬间起了歪心思,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他哭笑不得,告诉芙蓉这个事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让芙蓉惊讶不已,她捂住自己的小嘴,又战战兢兢的望向金俊臣,仿佛害怕他说出去似的。
金俊臣表示,自己绝对没有那么卑鄙。
之后,他们又聊到了金俊臣的家庭情况,他的娘子也是织造局那边的人介绍的,毕竟未婚女工潜力无限,如果不能牢牢抓住,那带给织造局的损失将是无可估量的。
芙蓉觉得自己也可以去那里做工,毕竟做衣服听上去就比砍柴容易。不过金俊臣没有渠道推荐她去那里做工,毕竟那些人都是达官贵人的手里人才会被推荐去,多余的位置根本落不到普通人的头上。
聊着聊着,天色也黑了。金俊臣和芙蓉前后脚进入厨房吃饭,席间看起来非常融洽,有说有笑的,叫厨子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
晚上金俊臣回到住所,被兄弟们逮住。见他们一个二个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金俊臣缓缓闭上眼眸,将情绪收敛起来。“放心,我心里有数,那不过是一个猪头妹而已。”
胖子说:“你可别说一套做一套。虽然猪头妹好骗,可她毕竟是老大带回来的,要是真有什么老大怪罪下来,我们可就少了一个兄弟。”
陈默在屋里待了几天后,就听到韩延之在外面敲门,说有人要见他。
他的心情很郁闷,但也不得不出门见客。
来者是阿奔,看起来非常焦急。陈默一见到他就想起了朱黎产业的事,先过去坐下。
阿奔可见不得他这么呆呆傻傻的模样,把陈默从刚坐下去的椅子上拽起来。“你可别喝了,火烧眉毛了都!他没跟你讲清楚吗,要是再不准备好信物,那些钱可就全打水漂了!”
“什么钱?”韩延之完全不认识阿奔,疑惑的插嘴。但阿奔没怎么理他,而是继续对陈默说道:“你身上有东西没?拿了我们赶紧走,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就没机会了。”
他抓着陈默的手腕,让后者几度想要掰开两人。阿奔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因为很着急完全没顾及到周围人的脸色。
小山对这个新来的妖兽十分好奇,靠在柱子旁边没有出声。直到陈默被拉到门口了,他才听见陈默说了一声:“我没有信物。”
“没有?”阿奔短时间内思索后道,“没有那你跟我来!”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离开,叫韩延之根本没办法考虑他来干什么,是什么人,又要去何处。他小跑着追上去,出了门又返回去,叫上小山:“那个谁,你倒是跟着啊!”
“我?”小山莫名其妙,“我去干嘛?”
韩延之说:“陈默就这么被拉走了你不担心?”
好像确实是应该担心,但小山觉得陈默就算是死了他也没什么好帮上忙的,摆了摆手。“担心有用的话,世上就没有意外了,随他去。”
啧,真潇洒!
……
陈默被阿奔带到目的地的时候还有点忐忑,一来他确实没有带朱黎相关的东西,二来他怕麻烦。入世的生活虽然丰富又有趣,但闲杂事太多,如果太多的钱堆砌在手里,只会引来更多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丧尽天良之徒,到时候陈默会更无力招架。
在半路上,阿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没有?”
按理说朱黎和陈默一起度过了至少三千年的时间,没道理两人之间没有相互交换过信物。阿奔觉得如果他是陈默的话,必然会保存好朱黎给自己的每一件东西,但奇怪的是陈默居然说没有。
面对阿奔的质问,陈默只能不断的摇头。朱黎给他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修炼用的道具,如果陈默不及时吸收,那些道具里的灵力就会很快消失。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钱,朱黎不是喜欢购物的人,他对凡间的喜爱程度没有那么高。但陈默初入世,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朱黎就卖了自己一部分尾羽,换了钱给他买了一些零嘴,都被陈默吃到肚子里去了。
阿奔一听,摇头止不住的叹气,他甚至都能看到那些人失望的表情了。
客栈里,各式各样的人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虽然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但真当阿奔出现时,他们还是不免正襟危坐起来,开始低头整理衣衫,亦或是梳梳头发。
没有信物,让陈默的心里也不免多了些愧疚。他和朱黎也没到亲密无间的程度,让这些人白白浪费了时间真的挺抱歉的。
进入客栈后,他们一起走上前来,陈默被团团包围,四面八方的人静默的围着他打量,让很久没被这么关注过的陈默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没说话,只是伸手上去摸陈默。看看眼睛,掏掏鼻孔,捏捏耳朵,观察他有没有蛀牙,扁桃体长啥样……
有的商人撸起陈默的袖子,把他的手臂拿在眼前仔细观察,妄图看清上面的纹路。
阿奔说:“这位是,朱黎的弟弟……”话音未落,就有人把他推开了,搞得阿奔有些困惑。
陈默才神游没一会,就感觉有人啃了自己一口。咬人者对自己在其他人胳膊上留下牙印的行为没感觉到任何不妥,他仔细看陈默手臂上自己的牙印,又不信邪的在自己胳膊上也啃了一口。
其他人见状,纷纷凑过去和那个咬人的男人嘀咕。“逼真吗?”
陈默无语。
“逼真,特别逼真!”咬人的男人狂点头,“尝起来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陈默默默的把自己手臂上留下的口水印擦了擦。
但是还是有人不满意,问:“你没摸里面有没有骨头之类的?”
“那还叫没骨头啊,那都没多少肉了!”
又有人疑惑着开口道:“喉结看起来也很真,不像假的。”
莫名兴奋起来的小伙子提议,“没准和其他人比起来少了什么东西呢?我们要不要再看看?”
众人顿悟,齐刷刷的往一个方向看去,同时目光慢慢往下。
陈默觉得有点不妙,赶紧躲到阿奔的身后。他们一转过身,陈默就觉得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别来了!”
真的好像,和普通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
商人们又围了过来,他们伸手摸了摸陈默的头发,让他有点头皮发麻。
阿奔见状,趁势出面解围。“各位老板有什么疑惑可以当面讲出来,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商人们完全不理他,只是继续将目光投放到陈默的身上,妄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眼尖的商人在陈默的身上发现了腰牌,非常惊讶的拿起来放到眼前端详,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真的吗?”
有人一问,拿腰牌的人立刻就把腰牌塞到了嘴里,妄图用自己的一口铁齿铜牙去证明什么匪夷所思的理论。“哎呦,疼!和咱们的腰牌没区别。”
陈默实在是绷不住了,把自己的腰牌取了回来。“这是真的。”复了又补充一句,“我也是真的。”
此时阿奔面对着一众外人,陈默就缩在他的身后,看上去无端娇小了起来。
“那个,各位……”阿奔开口着,思考着尽量用不那么伤人的词句来让他们能够更坦诚些。“有什么想法和疑问可以大胆的讲出来!我,我和他都会给各位解惑。”
这时,那些商人们才看他。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的抬头盯着阿奔看了好几眼,之后才垂下眸子。“执清你带过来的人,我们肯定是不会有异议的。朱黎大人救了我们的性命,还救了我们的产业,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你?”
“那你们……”
其他人围在一起旁若无人的讨论着:“他看起来好像没朱黎厉害呀……”
陈默一听,脸拉的老长。
感觉到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阿奔只能无奈的先咳嗽一声,打断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之前的提议?”
腰缠万贯的凡人对谁当他们的老大没什么意见,反正也不影响他们挣钱。不过阿奔随即告诉陈默朱黎之前还救了一万人的自卫队,叫那些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又有钱又有人,咋的,他要建国啊?
陈默之前没问过朱黎的产业,听到还有兵,迷惑了:“那些人不都是跟着迟禾的公主走了吗?”
“太匆忙了,都没顾上。”阿奔摇头,“反正你也带过,为首的几个小将都认识,相处起来不会那么麻烦。”
哦,是他们啊。陈默恍然大悟,“我要兵干啥?”
这个时候,旁边的几个商人全站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殷切,叫人忽视不得。陈默原先以为那些吃饭的人没大用,但看这些贪婪商人的模样,似乎是已经想到了怎么把那些人派上用场,又在后面加了一句,“那些人呢?”
阿奔诧异,他侧头去,观察着那只手。陈默的爪子上没什么茧子,就算是常年写字也很干净,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之前被养的很好。
话说回来,单从外表去判断他俩的过去,实在是有点太武断了。他想了想,“你要现在见他们?”
陈默看向阿奔,坚定的说:“要。”
阿奔收回目光,望着那些商人,“那我们现在就去。”
商人们赶紧簇拥上来,他们可不会让这个香饽饽就这么跑掉。“那个……我们能不能也跟着你们去见见?”
“是啊是啊,凑凑热闹,凑凑热闹!”他们搓着手,露出一排让人难以忽视的牙齿。比起陈默他们,这些人的衣服里都绣有金线,随着光线的变化,金线在视野中时明时暗,配上外面的回形纹鱼型纹,显得低调又有层次。
红的绿的绸缎,带着扳指的手指,繁复却又多样的花式,和这些凡间的人相比,无论是阿奔还是陈默都显得有点过于素净。他们低头看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不免生出几分羡慕。
陈默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们去做什么?”
他们说:“我们去……我们去当然是想见识见识大人的风采了。大人您既然有人的话,想必自身的本事也不会差,我们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想跟着大人见见世面!”
阿奔拍拍陈默的腿,示意他别听这些人瞎忽悠。
陈默想,他们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一点信物之类的东西,不然的话到了他们的后辈那一代,又怎么会承认自己?
但这些人又像听不懂一样,迟迟没有动作,加上阿奔刚刚提了去看那波兵的事,现在这些人全都望着自己,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看似不懂陈默的暗示。
阿奔问陈默:“兵符有带吧?没兵符那些人可不会服你。”
陈默吃惊的望过去,“我今天就带了个人过来,什么兵符?”
“……”阿奔无语了,“朱黎什么都没给过你?”
当然了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话到嘴边了之后,陈默又不想这么说了,他道:“我和他,不太熟……”
“嗯?”开什么国际玩笑呢?想不到陈默居然也是一个冷笑话高手。阿奔转过身去,对那些商人说。“人太多了,我没办法保证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选个代表出来。”
商人们有点不太高兴,他们不想被别人代表。但转念一想,那些汉子又确实是粗人,说话做事难免粗俗不雅,上不得台面。
要是万一受了伤,可就不好了。
在几次争论后,商人终于妥协了,他们找了一个年纪大的做代表,一波人目送着他们离开。
这位老先生对陈默特别感兴趣,从上马车的一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陈默本来就不太能无视别人的目光,更别说是这样直白的注视,他越是移动那目光就越是能很明显的跟着自己,让陈默分外的焦虑不安,他试图抬头过去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的老先生却又缩回去,叫陈默心里发虚不好主动询问。
大概挪了四五回后,被挤得没地方坐的阿奔用肩膀把陈默往另一边推开了点。陈默虽然被推开了,但还是非常想躲避老先生的目光,他不抬头只是虚虚的用余光注意着那边的老先生,感觉他似乎有往这边过来的架势,吓得他又往阿奔怀里钻了去。
“陈默……”阿奔被挤的两条腿只能塞下一条腿了,他看陈默还往自己这边来,实在是分外抓狂。他把陈默贴着自己的那只手往外推,但后者却像是找到了安慰一般一下子及时的反握住,叫阿奔一时愣在原地。
有了安慰,陈默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他轻轻拉着阿奔的手,内心不断的平复着因为被人注视而带来的焦虑。随着马车慢慢从平稳渐渐走到颠簸地段,牵着的手也能避免他们出洋相,真是太好了。
不知走了多久以后,外面车夫才吁了一声,拉紧缰绳让马儿停下来。“徐先生,到了。”
“哦!”阿奔起身,掀开帘子下马车。
陈默紧随其后,入目所及是一片荒野。后面的老先生走得颤颤巍巍,他慢慢移动到马车边缘,望着看起来距离自己脚底还有一米的土地望而却步。
陈默过去扶了他一把,老先生双脚触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附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执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听陈默这么叫自己,阿奔很有点不习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斜方肌,扭头向旁边的林子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