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鸳鸯并头夜话,解开了你既不问、我便不说的心结。
尹墨为什么要帮自己,秦画颜似乎想不通,又似乎很明白……那是尹墨,她想那样做,便那样做了。
面对这样好的一个人,她秦画颜难道就冷心冷血,下得去手?
“尹墨……尹倾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秦画颜的喃喃,陆执中不以为意,“她就是个普通人。”
“守一,你再想想办法好不好,不要让她受委屈。”秦画颜这话说得突兀,但陆执中明白她的意思,对于尹墨和他的婚事,他应该重新斟酌个解决办法,不能让人家吃亏。
一夜思量,第二天一早陆执中便出现在了尹墨面前,先同她道谢,谢她对他们二人的帮助,最后同她说了他的新想法。
“我同意和离,待战事稳定下来以后,我带人亲自护送你回江坛,同你父母负荆请罪,到时候我也会跟全城人解释,一切过错都在我,证明你是清白和无辜的。”
陆执中这是要豁出自己的脸面和名声去补救了,父母有错,他身为儿子,准备代他们受过,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你能说到做到,但和离书我现在不签,等你兑现诺言那一天再签不迟。”尹墨同意了这个法子,但还是谨慎为自己考虑。
“一言为定,我会尽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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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人之力不敌天下之势,尽管陆执中已经尽力了,他尽快了,却终究抵挡不住清军猛烈的攻势,明廷在全国范围内败局已定,他所坚守的西南一带辖地越缩越小,基本上是负隅顽抗。
兵器库里的东西但凡有用的都被送上了战场,等不及优化了,来不及批量了。
尹墨看着这一切,心里焦急万分,帮不上大忙,只能尽己所能,即便是手制兵器,几个时辰才能打磨出一把,她也做,只要后方多做出一件,前线就能多一点战力,尽管微乎其微。
大家都这样坚守着,守着壹河这道最后的防线。
一天……一天……一天……最后也崩溃了。
三封羽书争驰入城,踏破陆府大门。
一封给双亲,可怜白发送黑发,恕儿忠孝难两全。
一封给尹墨,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被推着登上了马车,尹墨不甘心,牢牢抓住车厢,望着送行的陆家二老,激动道:“为什么现在要我走?!为什么只有我走?!到底怎么了,陆执中给你们的信上说什么了?!”
陆夫人走上前覆住她的手,“墨儿,你只是来壹河走一遭,现在是时候回去了,你父母还在江坛等你。”
“你们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以后我照顾你们。”尹墨攥紧陆夫人的手求她。
陆夫人摇摇头,“我们儿子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不走了……但你不是,当初我们为了一己私心将你诓骗到此地,你已经遭受了无妄之灾,壹河就要守不住了,你不该留下做无谓的牺牲。听话,快走吧,就当是帮帮我们,帮我们给你父母传个话,就说我们知道错了,不敢奢求原谅,只求将来在下头再见时还能打个招呼就好。”
尹墨眼泪夺眶而出,从前的恩怨在这一瞬间一笔勾销。
王翠羽此时也已经收拾好了包裹,知道没多少时间话别了,一跃跳上马车,将尹墨揽进怀里安抚,再同护送的人招呼一声,马车随即如离弦箭一般奔出,只留下一阵尘土伴着伫立的二老。
只是这马车不直奔城门,反在街巷里一绕,最后停在了秦画颜的宅子门口。
领头的护卫二话不说踹门而入,身后跟几个帮手,留下一个则站到马车旁同尹墨解释,“姑娘您稍安勿躁,将军准备让夫人和您一起去江坛,到那边了希望您能帮衬她一二,让她能有个安身之所。”
想着秦画颜与陆执中的情谊,尹墨面露为难,“她不一定会跟我走。”
没过一会儿,秦画颜已经带着打包好的细软走出门了,事发突然,她身上只带了最值钱的东西,反而是那几个护卫提了几包必要的日用品。
接完了人,马车这才出了城。
最开始的兵荒马乱,过后的怅然若失,车内明明坐着好几个人,却弥漫着死一样的沉寂。
一路无话,直到一行人找到歇脚的地方,一个破破烂烂的老庙,夜色已深,要在此地将就一晚。
白日走得匆忙,行李都乱七八糟塞到了一起,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整理了,几个护卫手脚麻利,利利索索地开始归置。
王翠羽则贴身照顾着尹墨,怕她冷、怕她饿、怕她害怕。
秦画颜清楚现在的处境怎样,她心头泛起难言的千万滋味,多年的经营一朝烟消云散,前路又未卜,她无所适从,只得静静地坐着,看着火堆慢慢地烧。
正发着呆,其中一个护卫走到她身旁,递给她一个小包裹,这是他们先前帮忙收拾行李时拿的,混到了日用品那一堆,现在给捡出来了。
看着手里既没有实用性、也没有审美性的一堆零碎,秦画颜随口问道:“怎么把这些东西也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