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尹默尝了一口,咸得她眉头直皱,王妈妈疑惑接过去,尝一口,搁那儿直呸呸。
宛金躲门后笑得直乐,想起还有正事,深呼吸几口,摆出一张毫不知情的天真脸,抬脚进屋。
看王妈妈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宛金故作惊讶道:“王妈妈你怎么这样呀~主子都没动筷呢你倒先饿了。”
一句话挑燃对方的怒火,随即她又识趣让一步,“开个玩笑,知道这肯定是主子赏的,王妈妈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不过……你这厨艺得多糟呀,难吃到别人都咽不下去,倒便宜了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原是装模作样,就等着再添一把恶心人呢。
以往的后院争斗大家都会顾着体面,彼此留些余地,王妈妈也一向有几分地位,平时能得几分敬重,属实没听过这么剐人的话,气得她跳脚,作势便要打人,被尹默拦住。
宛金有恃无恐,“我就站这儿,你打我呀。”
王妈妈指着她,手直哆嗦,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
情况太突然,尹默反应不及,险些没扶住。
见王妈妈大口喘着气,宛金有些害怕,怕自己承担不起害人性命的后果。
还好,王妈妈是个硬朗的,喝口茶顺顺气,慢慢的也就平复了。
见不得宛金在眼前晃,王妈妈骂骂咧咧将人赶出去,屋里就剩尹默和她了。
待王妈妈彻底冷静下来,尹默同她商量起了早打算好的事,劝她回江坛。
王妈妈一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要走了就剩宛金那蹄子在你身边,她是皇帝的耳目,这我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她挖空心思想往屋里钻,我跟她还能过几招,帮你挡一挡。”
握住王妈妈的手,尹默安抚道:“还记得秋俞吗?宛金是她小姑。”
王妈妈惊讶不已,“就那个病病歪歪的孩子?”
“是她,长大了,也长变了,我第一眼还不确定,她眉心那颗红痣我就记得从前是没有的。”
王妈妈还是不放心,“秋俞多好一人,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孩子,留她伺候你,我怎么能放心?”
尹默轻松笑笑,“自小就被宠着,宛金是有些娇纵过头的不知度,但心眼不坏,她在我身边总归比陌生人好些。你们处不来,搁一块儿对谁都不好。您在京城水土不服,这段时间一直忍着没告诉我,其实我都知道,您回江坛去好好养着,等我这边事办完就回去看您。”
拉着尹默,王妈妈语带哽咽,定下再见的约。
宛金对此事乐见其成,工作效率神速,隔天一早便安排好了马车,站旁边候着人,准备亲自送送这位手下败将。
主仆二人在门口依依惜别,王妈妈老泪纵横,宛金看着这一幕,想到在交通不便的古代,一旦分离便可能是永别,心里也不得劲。
但没办法,她若办事不力,放走了不该出现的一字一句,那倒霉的就该是她自己了。
狠狠心,按住萌生的愧疚,宛金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决定不去摆她胜利者的谱了。
难别离也终要别离,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王妈妈劝尹默快回屋去,别受了风,临出发时还撂下一句威胁给宛金,若敢怠慢尹默,她虽然远在天边,也要来找她算账。
马车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回了小院,宛金叉着腰环顾四周,颇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往后自己就是这院的管事了,大大小小一应事务都由自己做主,这感觉真爽。
心态变了,干活有劲,宛金试着上手所有活儿,学得磕磕绊绊,但也慢慢长进,实际效果还行,差强人意,也是尹默不讲究,容下了她时不时的纰漏。
在书房伺候笔墨,宛金已是驾轻就熟,这天正在一旁磨着墨,尹默让她把架上的本子整理出来,晌午之前要交到祭酒手里。
看着书架上那摞修史的阶段性成果,宛金有些紧张,这就要上交了吗?
虽然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但自己这学力有限,会不会有没看出来的漏洞?
上头的人要是检查出来了,会不会问自己的责?
脑子里想了很多,宛金手脚却麻利,没一会儿便把东西理好了,依吩咐往前院送去。
收东西的是个年轻学子,来一个登记一个,宛金交了本子还不走,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拉闲常,绕一圈,最后绕到主题上,“这些本子最终是由祭酒核查吗?”
“不完全是,监内的所有先生都要参与初审,后面再送至礼部复审,最后呈交皇上。”
原来如此。
走在回去的路上,宛金想通了很多事,这样一级一级的审核,根本不会有漏网之鱼,而她这个只识得几个字的宫女,所谓的监视器,不过是整个系统里的底层劳工。
他们这批宫人的作用根本就不是纠错,而是预防犯错,皇上将他们安排下去,不过是想给那群遗民[注1]心理压力,让他们有顾忌,时刻记着,要管好自己的笔。
纠他们的错,好名正言顺除去?这从来就不是皇上的本意,那位掌权者只想让利益最大化,让这批有着真才实学的人为他所用,为朝廷所用。
还以为自己是无间道,结果只是象征性的摆设,宛金有些挫败,但再一想,这样也好,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玩潜伏。
长长舒一口气,宛金认清了自己的定位,少打一份工,正好放轻松,享受难得的自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