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是“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下一站是“进了体制内就上岸了”。
下一站是“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踏实了”。
循规蹈矩地生活,不敢踏错一步;省吃俭用地攒钱,期待安逸未来。不断告诉自己,再努力一点,现在的境况可以改变,只要再努力一点。
首付交了,合同签了,地基打好了,楼层起来了。
公司倒了,老板跑了,楼烂尾了,债起来了。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和业主一起去工地大闹维权,飞来横祸,脚手架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坏个人。
这个可怜的笨蛋,辛苦一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名字叫常乐。
现在,她叫班阿宛金。
咽下嘴里的茶,宛金大方摆手,示意修月别担心,“有钱就花,没了就挣,说好了今天我请客,你只管放心吃,其他的都不用担心,这人生在世啊,就要及时行乐,保不齐哪天人就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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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一道道上好,满桌色香味俱全,馋得人直流口水,宛金招呼修月别客气,敞开肚皮吃,两人品着小酒,吃得不亦乐乎。
外窗对着街景,内窗朝着室内,外面是走街串巷的小贩,里面是推杯换盏的食客,氛围热闹,吃着倍儿有感觉。
宛金正享受着难得的大餐,打眼瞧见辆马车停在了仙味楼门口,看那仆从扮样不凡,一个个牛高马大的,还配着刀,像是练家子。
车里坐的该是什么样的富贵人儿?宛金正好奇着,只见其中一个大汉和小二吩咐了几句,随后回到马车旁,朝里面人说了几句,完后招呼另外几个兄弟,一伙人齐齐涌入大堂,就近坐了一桌。
小二则哈着腰站到马车旁,等着招呼里面的贵客。
门帘被掀起,一个中年妇人率先跳下车,随即伸手去扶车内人。
一只瓷白的手探出门帘,带出后面纤细的手腕,空空挂着一只翠绿的镯子。
许是宛金眼尖,一眼锁定住那抹绿,来人衣着古怪,那点绿在通身素白中显得尤为抓眼。
视线紧紧跟着白衣女子,从外窗转到内窗,宛金觉得这人身上有种不和谐感。
她身着正宗明制衣冠,朝廷从前强制推行过易服令,要求汉人皆改穿满制衣冠,但因汉人反抗情绪过高,恐生祸患,上头斟酌着,稍作妥协,放宽了对女子的衣冠要求,可依明朝旧制。
但既入了清,她们身上多少也能看到些满洲服饰的影子,或是风格的混搭,或是饰品的佩戴。
那人身上却一点没有,这般另类,胆子挺大,不怕被抓吗?
见宛金一眨不眨盯着大堂,修月也好奇凑近窗边,俯视着白衣女子。
店里很多人都在看她,满是好奇,都想透过她的帷帽看清这是个怎样的狂人。
白衣女子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二楼,走近天字一号间,此间非贵胄达官不可进,看出这女子是惹不起的角色,众人这才收敛了探究。
宛金心里存了个疑影,面上和修月继续吃着喝着,却小心偷瞄向那间屋。
等了片刻,见小二上齐菜离开,宛金跟修月打声招呼,踮着脚猫到了人门口,附耳偷听。可惜楼下划拳喝酒的人太吵,贴着门也什么都听不到。
正懊恼着,冷不防门从里打开,门内门外二人俱被吓了一跳。
宛金紧张得脑子飞转想借口,心虚抬眼,扫到老妇人的表情,她竟流露出明显的慌张和恐惧。
奇了怪了?宛金想着,偷听的心虚顿减,反倒还生出一种审判者的主导感来。
腰板不自觉挺直,宛金打量屋内,白衣女子端坐上位,静静看着她。
“王妈妈你自去拿东西。”白衣女子出声将妇人支走,随后看向宛金,“姑娘有何贵干?”
对方气质过分沉稳,和宛金在宫里见到的那些娘娘很像,都给她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这让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姿态放低,恭顺道:“打扰了,您莫怪,我只是觉得您手上的镯子很眼熟,并没有任何恶意。”
抬手看一眼手腕,又看一眼宛金,白衣女子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礼仪性的微笑,转瞬即逝。
“那你要看看吗?”白衣女子竟邀请她过去。
宛金有些无措,但念着心里的疑影,还是抬脚进屋,凑近了看,玉镯光洁无痕,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一只。
“抱歉,我看错了。”
“无事。”
宛金退出屋离开,在走廊遇到拿着衣服回来的妇人,她低着头从旁边快步走过,似乎不敢看宛金。
按下好奇,宛金回了雅间。
妇人进屋迅速带上门,给白衣女子披上披风,很是关切,“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
“刚才可吓死我了,看她是满人,还以为是探子。”
“她……应该当不了探子,王妈妈您也是,以后别说那些话了,当心被有心人听见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