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衡替她揩掉眼角的泪珠,可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闫衡看得心疼极了,邹楠以身犯险本来让他有些恼火,可是对如此脆弱的邹楠,他舍不得。
“云意她,可能早就死了......”
刀疤脸说的话历历在目,千机阁只有她一个人逃过了那场大火。燃起的希望再次覆灭,邹楠再一次失去了她的玩伴。
邹楠的脸没入闫衡胸前的衣襟,双手紧紧抓住闫衡的肩膀,失声痛哭。
邹楠这副样子不好先回国公府,闫衡先把她送回小院,说:“阿楠,你先别难过,不是还有我呢!”
邹楠现在需要他,闫衡招来洪疏,说:“吩咐下去,半个时辰之后,我自会去进宫面圣。”
邹楠泪痕犹存,方才清醒,问道:“我听他们称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闫衡有心哄她开心,捏了捏邹楠的手心,说:“你相公我,如今和你一样,是个七品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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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衡请示国公爷之后,如愿见到皇帝。
闫衡跪在养心殿正中央,李长珏长身玉立,挥毫泼墨,一副山水丹青纵横纸上,搁置御笔,眼皮也不抬,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闫衡腰背停止,说:“请圣上让臣继续追查江南贪腐一案。”
李长珏剑眉微蹙,责问似的问道:“你这差事办得不上不下,已然辜负了朕的期望,叫朕如何再信你?”
闫衡江南一行,本可以全身而退,为救邹楠,不得已高调行事。但即便如此,也不该走露半点风声,刺客来得及时,为打消皇帝疑心,闫衡将计就计,受了点小伤,但没想到那人竟在刀尖上涂毒,又阴差阳错知道幕后之人暂时没想杀他。
那人要么是为了拖延闫衡进京的时间,要么是自认为了解闫衡的脾性,想着将他吓回上京城,最好永远都不再出去。可是,那人没想到,他那时身边有个邹楠,紧接着去了岳州城,千行城......
雅医,长月,江大人。
闫衡双手高举头顶,响当当地磕了个头,说:“圣上,臣自出了上京城,一路被人跟踪,接二连三遇袭,直至与下属被流民冲散,混在流民中才躲过一劫。臣出京查贪一事,朝中大臣知之甚少,却有那等搬弄权术之人,欺君罔上,行暗度陈仓之事,实为蔑视圣威。臣愿戴罪立功,还请圣上再给臣一次机会,揪住朝廷内应,绞清大雍蛀虫。”
李长珏似乎有所动容,悠悠开口:“闫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朕知道你忧心何事,可你也得理解朕的爱才之心。”
闫衡当即吹捧:“陛下慧眼如炬。”
李长珏不禁笑骂道:“你啊你啊,到底实在夸朕还是在夸你自己。都察院监察御史,朕觉得正适合你。从小官做起,协同吏部侍郎共同追查,万事还需从张备之那边撬开口子,大理寺那边朕自会下达旨意。你且先回去吧,任职诏书稍后就到。”
闫衡再次磕头:“谢主隆恩。”
闫衡躬身欲退,李长珏忽而开口:“不知,诏书是送到国公府,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闫衡登时脊背窜上一股寒意,皇帝果然还是要敲打他。
闫衡面上不显,笑着作答:“回圣上,臣在国公府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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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楠靠在小几边听完,说:“所以,你也算是皇帝三顾茅庐请来的。”
闫衡斜坐在邹楠对面,也不知皇帝是怎样从这副慵懒浪荡的皮子底下,发现他的可用之处的。
闫衡笑笑,说:“权衡利弊之下的无奈之举罢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疑心病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邹楠状态已经好多了,她望着闫衡笑意盈盈的模样,既安心,又空落落的。邹楠抿唇而笑,极近温柔地说:“那你快些去吧,回来再说,小心别被削官。”
闫衡趁着她愣神,凑过去偷香得逞之后,缱绻依恋地哼了一声,“那我走了?”
邹楠笑而不语,只朝门外瞟了几眼。
闫衡拉着邹楠的手,后退两步依然不放开,捏着她的手指说:“我真走了?”
邹楠只望着他笑,看着闫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之后,浑身无力地躺在软垫上,再次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