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顺的领着矢七下去了,却在出门时磕碰了门槛,发了的声响。
霍虞跪在那,垂下头眼睛来回的转动,却不敢有其他的小动作。
两人都未曾开口,僵持着,霍虞认命般的的抬头望向他。
“长平有错,罪大恶极,求父皇责罚。”
她跪在那也不曾掩饰自己,仿若那个常年药不离口的人不复存在。
晋武帝将其上下打量,而后坐在桌案之后,以手抵住额头。
“寡人倒是小瞧你了。”
随即扔出手帕,那帕子轻飘飘的落在霍虞的身前:“捡起来,好好擦擦,免得寡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虞连忙擦拭着发髻上的水珠,良久之后,斟酌开口:“父皇,儿臣......”
“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寡人不知?私制龙袍,陷害皇子,便是连矢七都敢对寡人隐瞒不报,若不是李将今日将他引回来,寡人当真以为你们主仆都忠心耿耿,寡人还没有死!你们便如此觊觎帝位?”
他的语气算不得平静,却也未有气愤的神色。
帝王垂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长平,小心翼翼的。
仿若多年前有那么一个人,也如她这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那一瞬间冬日的暖阳,照进帝王的眼眸,似是有什么无声凝聚。
此时此刻他才真的信了杨妃那句,“臣妾瞧着长平公主,到是与皇后娘娘更像一些。”
眼瞧着霍虞抬起头,含着泪望向他,开口便说道:“父皇,儿臣知错。”
可那透过那懊悔的神色,他只看到了她的决绝。
不知为何两人对视时,他竟生出一种无力感。
“父皇老了,倒愈发相信了钦天监的怪力乱神之说。”
霍虞震惊的看向他,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她不是不清楚。
“你们姊妹弟兄,到底血脉相融,西北和寡人身边的事,寡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一点,皇家血脉,不许你残害。”
他倒是想管,可倒底还是慢了一步,长平一向柔弱乖巧,他又信了她饮毒一事,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要将他一军。
他揉着额头,一时有些失笑,矢七,不能留了。
“既然身体遭受不住,便注意些饮食。”
龙袍的事被他轻拿轻放,既已被她知晓,如此便看她有没有能耐从她的弟妹手中脱颖而出了。
“长平谢过父皇。”
她仍跪在地上,半分喜悦也不曾有。
便是连李顺进来,帝王在桌案上批阅奏折,也未曾让她起身。
“陛下,杨妃求见。”
他冷哼一声,只道:“她对你倒是好得狠。”
“不见,让她回她的宫里好好反省反省。”
霍虞本想开口求情,却看到李顺轻轻摆头,随即闭上了嘴。
“你,滚回你的公主府,节前这几日,就好好在公主府待嫁。”
霍虞伏在地上,轻声轻语的道:“儿臣知晓了。”
离开时脚步踉跄,李顺匆忙的搀扶,被她微笑着拒绝,还未出门外,便听到帝王冷声说道:“回公主府前,去监刑吧,主仆一场,好好送送他。”
宫阶高,青草枯,霍虞忍着泪水,闷声不响,消失在帝王视线时,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宫阶之上干干净净,霍虞眼中却只能瞧见宫阶的棱角。
“殿下!”
这一声惊恐,便是坐在殿内的帝王也听到了。
“长平,瞒着寡人辛苦了,以至于寡人都忘了你亦是有血有肉的人。”
而后敲击墙壁,自里面走出一黑衣人。
“矢七送去苏幕那,寡人要留着他一口气,必要时让他死在苏幕手里。”
“是。”
“西北大营兵权慢慢放给她,但京都里的一部分交给太子。”
晋武帝沉声思索片刻后又开口,“长平不愿意饮毒,总要有人替她受苦,寡人记得太子甚是欢喜谢家姑娘,此事你亲自去办。”
宫殿内外寂静非常,李顺等在殿外,时不时向外张望,确保那位不会一时冲动来此,随即松了口气。
宫殿内晋武帝还在吩咐着什么,烛火未点燃,李顺等待着帝王唤他。
太医一番针诊治后,霍虞在宫门落锁前回到了公主府,却不曾想苏幕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衣裳单薄,手炉也不曾拿着。
“矢七,圣上送去了苏府。”
两人似是有心灵感应般抬头,对视。
霍虞只看到他低下头,心中没由来的慌乱。
“殿下今日也是为了他才让自己伤着的吗?”
她只觉得好笑,父皇终究还是棋高一着。
她欲开口,却被他搀扶过去:“先进府吧,我们......都等的有些焦急。”
而进府后每次她欲开口,苏幕都会将此事揭过,终于她停住脚步。
“殿下,莫要让微臣难堪,殿下的侍卫送到苏府,便已经让人热议,微臣不想殿下亲口说出。”
他扯了扯衣袖,温和的开口:“微臣只是来告诉殿下,矢七无事,苏府会照顾好他。请殿下安心。”
苏幕的话刺痛着她,她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以为她心悦矢七,她只当他是心腹,是好友,仅此而已。
可她的话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一如此时来福拿着披风,跌跌撞撞过来,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怨怼:“殿下,我家主子刚刚受了家规,实是不宜受凉,太傅让来福来请主子回家。”
霍虞看向苏幕,见他不开口,猛的将人转了个身,这才看清,单薄的衣衫上红星点点,若不是仔细观察,亦不易被人察觉。
“你......本宫送你回去。”
“殿下您有伤在身,微臣自己回去。”
她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衣袖上了马车。额头上的伤无甚大碍,她不过是逃避监刑,她若是去了,矢七才真的是必死无疑。
“本宫亲自去向太傅解释。”
黑夜自光明,阴影之外,是苏幕无意间勾起的嘴角,苏府内是上好的药水,以及最苦涩的疗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