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过后的那一个星期,时间走得格外缓慢沉重,仿佛煎熬了一整个世纪才终于熬到了下一个休息日。
自从那天纪宁屿离开琴行后,就再没和李昕熠联系过。李昕熠这过于沉重的过往让纪宁屿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他甚至无法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样,因为那种痛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力。那天之后,李昕熠在他的心里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又坚强又令人心疼。
这些天他一次次把手机拿起又放下,很想对李昕熠说点儿什么,但又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跟李昕熠的经历比起来,他的人生简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所有的痛苦和压抑都被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令他自己都感觉矫情。他能对李昕熠说什么呢?他连表示同情的资格都没有。
而李昕熠也同样纠纠结结许久,不敢给纪宁屿发一个字,自打纪宁屿离开琴行之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不该把那些不堪的过往说给纪宁屿听。他想证明什么呢?因为他是gay,所以他对纪宁屿产生的感觉并不是一时的错觉吗?可这完全不能成为他胡作非为冒犯对方的借口。他越想越觉得,他的这一举动实在太像是在博取同情,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开脱了。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沉寂了许久,直到元宵节这天,大梦提议大家一起吃顿饭。纪宁屿主动提出到他家里聚,大家可以一起准备晚餐,再喝喝酒聊聊天,比去饭店更自在。
傍晚的时候一群人提着大包小裹进了门,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开干。
都是在外独立生活多年的人,做饭的手艺多少都有一些,只是水平参差不齐,风味各有不同。
在一帮人的七手八脚和七嘴八舌间,一桌子丰盛的元宵节晚宴很快就准备好了。再煮上几个圆滚滚的汤圆,杰西用吉他弹了一段《闹花灯》,把过节的氛围拉满。
这还是纪宁屿工作之后过的第一个如此热闹的元宵节,他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听着大家讲自己春节期间的家长里短都觉得十分开心。
入席的时候,所有人都默认李昕熠和纪宁屿要坐在一起。从进门开始就在用眼神默默互相关注的两个人,坐到一起之后却又尴尬起来,目光不停躲闪着。
这是朋友们春节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聊得最多的自然是过节期间的趣事儿。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走亲访友难免会遭遇各种催婚,这个话题一起,一个个就开始大倒苦水。
不存在这种烦恼的李昕熠和纪宁屿在一旁默默听着,趁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之际,纪宁屿小声对李昕熠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我刚才看你走路好像比之前好一些了。”
李昕熠点点头:“好多了,这个星期恢复得很快。”
纪宁屿说:“那就好,对了,谢谢你做了我最爱吃的那几道菜,我其实叫你们来家里聚,就是想吃你做的菜。”
李昕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知道。”
两个人互相对望着,笑容悄悄扬上嘴角。
饭桌上的话题仍在继续,大梦借机切入了正题,她撺掇这次聚会可是有目的的。
“你们不就是被亲戚催几句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被前男友亲自上门送结婚请柬,你们这个年谁过得有我惨?”她举着酒杯,一脸委屈地说道。
杰西问:“他跟谁结婚啊?不会就是当初绿了你的那个小三儿吧?”
大梦点点头:“就是她,你们知道渣男大过年跑来给我送请柬的时候说的什么吗?他说,‘我知道你有种来。’”
杰西骂道:“我靠,他丫的有病吧?我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比我还贱!”
安桉在一旁问:“那梦姐,你怎么回答他的?”
大梦说:“我还能怎么回答?我说我不去,那不就等于承认我没种吗?所以为了表示我有种,我就说……我会带我男朋友一块儿去。”
杰西立刻挺直腰板,甩了甩头发:“得嘞,那我就临危受命,责无旁贷了!大梦,要不你就趁着这个机会让我正式上岗算了。”
大梦白了他一眼:“滚!带你去,我还不如承认我没种呢!”
她说完把整个身子转向纪宁屿,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宁屿哥,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吗?”
纪宁屿差点儿没把嘴里的啤酒给喷出来。而坐在他旁边的李昕熠则是真的喷出来了,不仅喷了自己一裤子,还呛到了,咳个不停。
纪宁屿一边拍着李昕熠的背,一边对大梦说道:“你是说,想让我假扮你男朋友?”
大梦笑嘻嘻地连连点头:“嗯嗯嗯,如果你想真的当我男朋友,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杰西在旁边哀叹道:“哎呀,咱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人家宁屿哥喜欢男的,你缺零件儿!”
大梦狠狠踹了他一脚,转而又对纪宁屿可怜巴巴地说:“宁屿哥,求你了,如果这次我又让那个渣男看不起的话,我这辈子都会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纪宁屿想了想说:“可以啊,不就是陪你去参加个婚礼么,没问题。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吗?都需要我做什么?”
大梦想了想说:“宁屿哥,你有比较好的西装吗?”
纪宁屿说:“嗯……我有参加商务酒会用的西装,不知道算不算你说的‘比较好的’,要不你跟我到衣帽间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