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屿思忖了好一阵,然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谢谢你,让我感觉到了安慰。虽然我现在过得挺不开心的,但也不想失去对爱情的体验。我宁可要疼痛,也不想要麻木。”
李昕熠笑道:“你这样说,对我可不是安慰啊!”
纪宁屿赶忙说:“啊抱歉,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只是每个人对感情的需求度不同,我其实还挺羡慕你这样的,至少活得很轻松。而且你青春期的时候也不用像我那样对性取向充满了困惑和挣扎,多好。”
李昕熠淡淡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的课,两个人又是弹琴又是聊天,一直上到很晚。纪宁屿过意不去,最后多付了一百块钱。
李昕熠赶末班地铁回到琴行。出地铁站的时候,小吃摊散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儿勾得他馋虫直往外冒。他站在摊位前犹豫了一阵,打开手机看了眼最近攒的钱,最后一咬牙还是走开了。
回到自己那间由杂物间改成的卧室,看着破旧的单人床边堆放的简单生活用品,李昕熠又想起了纪宁屿那间又宽敞又奢华的公寓。纪宁屿所处的是一个他永远都够不到的世界,高学历高技术高收入,每天处理的问题是他这种人看都看不懂的。可是倒退回十几年前,纪宁屿也只是和他一样的普通少年,烦恼着普通的烦恼,他们之间还没有这样的云泥之别。李昕熠忍不住去想,假如当年没有那场劫难,假如那地狱般的惨案从来都不曾发生,那他是不是也有机会过上像纪宁屿这样的人生?是不是也能像纪宁屿那样深爱上某个人?
只可惜,时光从来都容不下假如。
从那天开始,李昕熠每周都会到纪宁屿家里去上课,每次两个人都会在练琴之余天马行空地聊很多话题。李昕熠非常喜欢听纪宁屿说话,纪宁屿从谈吐学识到思想内涵再到表达能力全都是李昕熠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的。李昕熠表面上装得很酷,但其实心里早就对纪宁屿佩服和仰望得不得了。
他开始变得期待每周一和周四的到来,盼望和纪宁屿的下一次交谈。在没有课的那些晚上,他的心里会变得空落落的。他更加认真地准备每一次的上课内容,想把学吉他这件事变得生动有趣,因为他越来越害怕失去这个学生,而这不再仅仅是从金钱的角度出发。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
这天又是周四,李昕熠早上一起床就把晚上上课的内容又过了一遍,他反复纠结着那些细枝末节,既怕太简单又怕太枯燥。
可快到中午的时候,纪宁屿却发来信息,说临时有事,晚上的课要取消,而且不仅是今晚,接下来也许一两个星期都不能上课。
李昕熠有点担心他,发信息问他是不是病了。纪宁屿回复说不是生病,是有其他事,然后就没了下文。
李昕熠无法抑制地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失落,像是什么东西突然被从心里给拿走了。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变得没精打采,连和来保养吉他的客人说话都惜字如金。
晚上到了原本该上课的时间,李昕熠独自坐在试音间里,抱着一把电吉他埋头练习着速弹。在他对面,摆着纪宁屿曾经在这里上课时坐过的那把椅子。
心里有一种不明所以的烦闷,让他无所适从,只能在高速的吉他音中试图排解这种无法解释的情绪。
赵航推门进来,诧异地看着他:“哎?今儿不是你给人上课的日子吗?怎么没去?”
李昕熠停下手里的动作:“他今天有事儿,上不了。”
“哦,我还以为你把人给得罪了,人家不上你的课了呢。”
“我就那么容易得罪人吗?”李昕熠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说你最讨厌gay么,我寻思着,你这也长得人五人六的,别回头他被你的美色给迷住,对你动了心思,那不就尴尬了嘛!”
李昕熠自嘲道:“你想多了,他才看不上我呢。人家是T大毕业的高材生,科技公司的CTO,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可能会对我这种穷鬼乡巴佬动心思。”
赵航看着他:“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感觉他要是看得上你,你就想从了呢?”
李昕熠狠狠瞪了他一眼:“少在那胡说八道行吗?他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我也不是gay。”
赵航笑笑,说道:“你说这个我想起来,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一直追你的男的又在外头蹲着呢。”
李昕熠不忿道:“你别把那叫‘追’行吗?他那是赤裸裸的骚扰,丫就是一死变态!精神病患者!”
赵航说:“你说他怎么就跟你这个直男死磕上了呢?还一口咬定你就是gay。”
李昕熠说:“我怎么知道?他就是有病,迟早得让人给抓起来!”
赵航说:“要我说还是你的问题,你要是找个女朋友,肯定就没有gay再惦记你了。”
李昕熠嗤笑道:“可算了吧,用一个问题去解决另一个问题,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找女朋友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是我这种穷人不配。”
李昕熠不想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放下吉他往试音间外走。
赵航还在继续调侃着:“你可以找富婆啊,就凭你这身板,伺候几个富婆应该不成问题,回头等你发达了,别忘了分我们这帮朋友一杯羹。”
李昕熠背对赵航懒洋洋地朝他比了个中指,然后在赵航的笑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试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