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霍然抬头,眼中虽有惊悸未褪,但那抹决然的光芒却比之前更加炽亮。她压下翻腾的气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城主所言,字字千钧,晚辈……明白了!”她声音虽然颤抖,却异常坚定,“此行之险,远超晚辈先前所想。然而,戚玉嶂待我,恩同再造。若无他,我封灵籁早已是荒冢枯骨!如今他蒙此不白之冤,身陷绝境,幕后更有如此魑魅魍魉欲置其于死地!晚辈岂能因前路凶险,便畏缩不前,坐视恩人含冤赴死?!”
她猛地站起身,对着高台之上的身影,深深一揖,腰弯如弓,姿态却带着一种宁折不弯的孤绝:“晚辈深知此请强人所难,无异于将美人城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城主若有顾虑,晚辈不敢强求,即刻便走,纵是单枪匹马,血溅法场,亦要拼死一试!但若……若城主尚存一丝侠义之心,怜悯戚先生无辜,怜悯这被权势蒙蔽的世道……封灵籁在此立誓,此恩此德,永世不忘!他日若有命在,美人城但有所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封灵籁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与灼灼燃烧的赤诚。
她单薄的身影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央,面对着高深莫测的城主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力,渺小如蝼蚁,却倔强地迸发出撼动山岳的力量。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城主久久地凝视着下方那深深躬下的身影,目光复杂难明。
时间,在这无声的对峙中,似乎凝滞了。
终于,城主缓缓站起身。她广袖轻垂,身姿挺拔如松,一股无形的威压随之弥漫开来。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下高台冰冷的玉石台阶。
她走到封灵籁面前三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渊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起来吧。”城主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封灵籁依言直起身,昂首与她对视,眼神清澈而坚定,毫无闪躲。
城主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刻印下来。忽然,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封灵籁……好名字。你这份心性,这份孤勇……倒是让本座,想起了一位故人。”
封灵籁平静答道:“能像城主的故人,是我的荣幸。”
“不必奉承我。”城主目光落在封灵籁身上,锐利却又似乎带着点追忆的柔和,“这世间皮相相似者或有,风骨神韵却难摹。你这句‘荣幸’,是真心还是谦辞,本座心中自有分晓。”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喙:“借人之事,我允了。剩下的,你与若衣自行处置吧。”
封灵籁闻言,心中微微一凛。城主寥寥数语,既点破了她的试探,又应允了所求,更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未知的风险推到了她面前。那句“风骨神韵难摹”更是意味深长。
她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只深深一礼:“多谢城主成全,灵籁省得。”
城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封灵籁与若衣依礼告退,转身步出灯火辉煌的大殿。
城主负手而立,望着封灵籁离去的背影,良久,才似叹息又似感慨,缓缓说道:“孩子……长大了。”
青山公子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温煦如春风的浅笑。他缓步上前,与城主并肩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回廊,目光柔和:“是啊,时间真快。转眼间,那个尚在襁褓中,只会咿呀啼哭的婴孩,便已长成了这般亭亭玉立、侠肝义胆的大姑娘了。她眉眼间的坚韧与灵慧,倒真有几分……”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纯粹的欣慰,“是块难得的璞玉,稍加雕琢,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