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城西医舍的大火京兆府府尹在废墟里出现裂开的玉玦,民间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最后只得以钦天监监正‘荧惑守心,灾星现世’除灾星平祸乱的方式解决。
宫中自传出孙妙可有身孕消息后,以太后为首的赵家一党早已按捺不住,几度暗中做手脚。
她又想到那日李玦在勤政殿与她言语时眼神中的笃定,终于明白李玦一箭三雕之计。
纵然医舍纵火以一劳永逸方式处决长安城中天花患者是李玦在暗中授意,但李玦怎会让自己陷入民心动荡的危局中?
现如今再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觐见的钦天监监正,只怕天生异象不过是李玦用来解决天降不详征兆的借口。
李玦借钦天监监正之后道出天生异象,而后又以‘除灾星’除掉孙妙可,一则,名正言顺能够堵住宫内外悠悠众口,二则,遮掩了孙妙可与人私通行径,保住自己声名,三则彻底断绝了太后一党意图操控幼子的指望。
或许李钰本意借‘天降不详之兆’意图动摇民心,李玦却是借钦天监天象之言拨乱反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兵不血刃,敌我较量可真是高明。
如今再想当初祭月大典上李玦遇到的刺杀。
在逃难路上听到刺客言语的那声‘齐王有令’她心中存三分疑窦,可现如今想来,若李钰是重生的,这一世必然是早早筹谋,以李钰不臣之心,祭月大典上刺客刺杀李玦当真是与他无关吗?
起先她总觉暗处好似冥冥中有人推动安排,如今看来,这一切只怕与李钰脱不开关系。
那么,李钰接下来想做什么?
谢芜咬定牙关,紧紧攥握双拳,心中定神,无论李钰所谋为何,这一世,她再不会被李钰伤害分毫。前世凡所亏欠她的,她都要加倍奉还。
裴衡只见她眼底神色忽明忽暗,未等他开口之际先听人唤得一声_“明贵妃。”
谢芜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回眸只见来人是随玉,眼神顿时冷下三分。
随玉近前先行向谢芜请安,又向裴衡行礼:“见过裴大人。”
裴衡颔首。
随玉视线转向谢芜时面上带着循规蹈矩微笑:“贵妃原在这里,长公主已等候多时,还请明贵妃移步一叙。”
“不必了,”谢芜微垂着眼,周身冷寂,任谁都能瞧得出她脸色不大好,“本宫今日乏了。劳烦姑娘转告殿下改日再叙。”
随玉面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察凝滞,行礼时却未错漏半分:“是。”
谢芜面上无甚表情。
今日是李柔生辰宴,宴请何人均在李柔范畴之内,裴衡与李柔交好出现在长公主府并不稀奇,只是李钰……
李钰既能出现在公主府,可见是得了李柔允准,是可放才席间李柔却未透露只言片语。
李柔明知她与李钰,李玦关系,口口声声说着与她是合作关系,更知晓她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有生命危险,却只口不提。
她不信她与李钰在相见全全偶然,更不信李柔对此会毫不知情。否则,何以李钰前脚刚走,随玉后脚便到?
思及此,谢芜心间只觉讥讽。
长安城中的贵人素来以自身利益为重,身份地位便决定了他们素来眼高于顶,所谓合作不过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又能得几分尊重,几分真心?
是她痴了,竟以为她懂李柔,与李柔惺惺相惜,实则李柔步步为营,何曾真正将她放在眼中。
李柔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她不得而知,只是此时她实在无心与李柔闲叙。
待随玉远去后,谢芜再看身边人,心头沉重三分。
她能够对伤害她,欺凌她之人满腹算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面对多次出手援助之人,总多了些自残形愧。
诚如裴衡当日所言,他想她帮助应对赵家,彻查兄长死因。
可自始至终裴衡从未让她做过一件事。
心中迟疑后谢芜这才问询:“裴大人筹谋之事可有进展?可有需要本宫的地方?”
裴衡颔首:“一切都好,劳烦娘娘记挂。”
谢芜一时无言,见裴衡立身在侧,又见他墨色大氅下衣袖上存留的血迹。
谢芜忽然觉得那些血迹有些碍眼。
她私心里觉得如裴衡这般清风霁月原理世俗尘埃之人沾染了血迹便是沾染了凡尘,总令人格格不入。
抿唇之际,谢芜开口言道:“此番裴大人受我牵连,改日再赔裴大人一套衣衫吧。”
裴衡欠身:“须臾小事,无需记挂。”
实在再落在裴衡身上时,她想,裴衡虽病体孱弱,然他背靠定国公府,又是极寡淡性子,与诸多利益无牵扯却能无形压制,难怪李玦会选择起用他作为新的制衡朝局着。
覆巢之下无完卵,孙妙可死了,孙家必受牵连,没了孙家,朝政又是一家独大,然有裴衡从I政,朝局便又能稳固无虞。
谢芜想了想,见裴衡未再有言语,她亦未再多留,道了声告辞便先行离开。
待她走后,树后绕出一人,那人着一身碧色长衫无比应景,他双手环臂踱着步慢悠悠凑至裴衡身边,朝着谢芜离去的方向抬了下颌,示意道:“瞧着她状态当真是不大好。”
裴衡未作声,眼角余光却落在渐行渐远的背影。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背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春日风光和力,阳光照过来偏他站在柳树下,树影落在他身上,扑在他轮廓清冷面容上,最终落进他沉黑眼眸中。
另一边,李柔在亭中乘凉,她指尖捏着团扇,摇曳生姿,鬓边发丝迎风而舞,她面容朝着阳光更显娇艳张扬,见只随玉一人前来复命,困惑:“怎不见贵妃?”
随玉语速微迟:“……明贵妃离去时脸色不大好。”
李柔团扇轻掩面容,惊讶:“贵妃生气了?”
李柔眉头一动,再看面前悠然品茶之人,翘了唇角,言辞责怪,语调娇嗔:“齐王兄啊,我与贵妃相处好好的偏被你闹成了这般,若来日贵妃与我生分,皇兄得知说不定还要怪罪,此番情谊,齐王兄如何补偿我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