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殿走水,皇上体恤本宫,特让本宫来与你同住,只有一件……从前你虽为长信宫主位,可既然本宫来了,这规矩便需得改一改,本宫有孕需要静养,从今往后你不许在本宫面前出现,省得将你病气、晦气带给本宫,你可听明白了?”
赵晴连日卧床已消瘦一圈,一阵北风过来就险些被吹倒,幸而身边有玉容扶着才勉强撑着站立维持体面,听见孙妙可要求更知无力反抗,只道:“……是。”
孙妙可教训一番,出了先前见谢芜时的憋闷,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玉容瞧着孙妙可颐指气使指挥长信宫宫人模样,暗暗握拳,气愤道:“她也忒猖狂!您与她同为昭仪,整日仗着肚子逞威风,如今孩子尚未成型,是男是女还未可知,轻狂什么!”
“算了,咳咳,”赵晴低咳几声,拽拽玉容袖子,劝着,“听闻孕中妇人喜怒无常,孙姐姐此时话说得的确不好听,咱们又何必与她争执!”
“呵,”玉容被气笑了,再瞧赵晴模样,猛地抽回袖子,冷嘲道,“是了,奴婢又何须有这些担心?您既然甘愿如此,奴婢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是她命苦,跟了个没心性没气性的主子,心甘情愿做主子里最矮的一个。
玉容心中愤懑,想到宫中时日长久又觉得愤意上头,再看赵晴时心中猛然拿定主意,没心气儿的二小姐甘愿做没体面的主子,可她却犯不上做奴才里的奴才。
另一边,孙妙可走进已经打点妥当的偏殿,环顾四周,心满意足道:“长信宫宽敞华丽,不想连这偏殿都这般精致。”
早年,太后让皇上迎赵媛入宫,原本是想着给赵媛‘皇后’名分,是以大兴土木,请来能工巧匠,又请来钦天监观测时辰,合天时地利人和这才动工修缮,因而这长信宫修缮得无比华丽排场,后来皇上没给赵媛‘皇后’名分,却还是碍于太后颜面让赵媛住进了长信宫。
赵媛仗着不俗家世没少在宫中作威作福,可现今,她也住进了长信宫。
孙妙可瞧着眼前宫室,心中更是得意。
起先她进宫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掰着数清,可如今她成了昭仪,也住进了这宽敞华丽宫殿。从前赵媛处处压着她,可如今赵媛人不在了,她后来者居上,不仅有皇上宠爱,又身怀皇嗣,顺风顺水,前途无量,怎不算高赵媛一头呢!
竹月笑着恭贺道:“眼下还是昭仪,只怕过些时日便要再改口,向昭仪道喜了。”
“哦?”孙妙可眉头挑动,听出了竹月言外之意,问,“可是父亲又差人送来消息?”
竹月道:“昭仪猜的不错,老爷递了消息进来,说已按着昭仪吩咐,近日搜罗不少赵家罪证,就等着合适契机与众位大臣联名弹劾赵家呢。”
“如此甚好,”孙妙可得意道,“自赵丞相任丞相一职后,朝中不乏其门生,我就不信这么多年,赵家没做过一件错事,只要撕开一个口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有的是苦果让赵家吃个够。”
竹月:“昭仪睿智,堪为女中诸葛。”
孙妙可心情愉悦,她确实讨厌谢芜贱人不假,可如今并非除却贱人最好时机,父亲已经将赵家错处捏在掌心,他日赵家覆灭时,甭说赵晴,即便太后都无立足之地,那时,她自是功臣。
先除赵晴,再除掉谢芜,将来这后宫便是她的天下。
歇息片刻,待竹月出去打点时,孙妙可扭头看着镜中容颜,眸光渐渐沉寂。
想到男人那日落在耳边言语。
她想,世上怎会有如此愚昧之极之人,他居然会以为她真的会跟他离宫。
……或许吧,起先皇上生死未明,宫中风云诡谲,她确实动过离宫心思,可群臣在福宁殿闹事之后,她得知皇上龙体康健,她能够凭借‘皇子’蒸蒸日上,又怎会甘愿离宫?
她是皇上亲封的昭仪,无论是荣耀还是来自母族依仗,如今她都是正得意之时,她怎会愚蠢到放下荣华权利不要,跟着一个微末侍卫离宫?
可笑,实在可笑。
能够助她成事已然是莫大荣耀,却不思满足竟还想着带她离宫,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这样的人,生出如此虚妄之心,葬身在火海里一点都不冤枉。
至于真心?呵,她有所爱之人,她所爱之人贵为当今天子,权势荣辱皆唾手可得,她又为何稀罕他的真心?
只要她来日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她何愁没有出路?
人若在,她日夜悬心,总是隐患,幸而,今日披香殿走水,一把大火烧的干净,从此之后,她便再无后顾之忧。
从今往后,她便是宫中风光孙昭仪,大齐大皇子生母,这等荣耀,旁人如何能比?
残阳退却,夜幕降临,宫中正是沉寂之时,永安宫中多了道人影。
赵嬷嬷挑开帘子进来回话:“太后,长信宫来人了。”
太后阖着眼,身形未动,只道:“怎的,终于榆木脑袋开窍想到要来求哀家庇护了?许久不见,可见是病好了。”
可惜,现如今才想起来在宫中要争要斗,即便对方有心,她也没耐心再教。
赵嬷嬷委婉一笑,道:“太后,来的是玉容。”
太后眉心微拢:“玉容?”
赵嬷嬷道:“玉容起先在府中苏夫人身边任职,孙昭仪入宫时,为照拂昭仪特意入宫。”
太后道:“区区婢子,她来作什么?”
赵嬷嬷讪讪一笑,只道:“玉容说,想在太后身边伺候,为太后娘娘尽心。”
太后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哀家身边又不缺人伺候。”
“正是如此呢,”赵嬷嬷笑着叹道,“好好的人,不知为何竟起了这般心思,奴婢瞧着她诚挚便想着索性帮了她的忙,太后既如此说,奴婢这就回了她的话。”
“且慢。”
赵嬷嬷向外的脚步停住,询问:“太后?”
太后:“听闻长信宫新住了人?”
赵嬷嬷回道:“今日披香殿走水,皇上体恤孙昭仪,特命披香殿修缮期间孙昭仪在长信宫暂住。”
太后淡淡:“知道了。”
随即又道:“人,你既见了,又觉瞧着灵巧,想来能做出让人称心之事。”
赵嬷嬷微迟一瞬,已然颔首:“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