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住隐隐筋挛的胃,在电梯前转了两圈,害怕他再跟过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走求生通道下16层。
宾馆的楼道很冷,灯光幽白,才下一半时,我的眼前就忽然发黑发麻。
低血糖!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刚骂身体的不争气,膝盖就一软,从台阶上跌跪了下去。
我的视野急速变黑,背部也冒起虚冷的汗。
不过还好台阶不高,我没有摔伤。
我颤抖又镇定地从书包外侧摸索出糖果,塞进嘴里。
闭上眼睛,不再强忍着抵抗重力,放任自己下沉,像一滩烂肉一样死死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糖分在我口腔中化开,救我性命。
我弓腰,缩成一团。
低血糖总是来势汹汹,有一种要把灵魂抓进地狱的吸引力。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睡死了一会儿,也不久,但也有十分钟吧。
直到黑暗的感觉彻底过去,我又扶着墙,垂着脑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那时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娇气,还是苟活。
那种时刻,我反而没有自怨自艾的委屈,而是在庆幸这个酒店没什么人走楼梯,没人看到我的窘境。
这件事我没告诉陆宴安,当时是我们的关系让我不可能和他说这些,后来是我不想说这些。
还蛮奇怪的,写这个日记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写我和陆宴安无限珍贵的爱意。
但仔细回忆我和他的开始,却只有对自己的心疼……
心疼自己的健忘……
心疼自己,我明明有很多机会远离陆宴安。
却还是飞蛾扑火地,在这段关系里沉沦……
-
我知道陆宴安还会找我茬。
我等了他一整天,甚至都要说服自己给他洗袜子了(内裤是不可能的),他都没出现。
我当时真的好怂,鲁迅先生来了都要说一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提心吊胆地回到宾馆。
吃完饭后,看剧时,隔壁房忽然传来各种东西往地上摔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陆宴安又在发什么疯。
就听见他暴怒和另一个男人吵架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低音炮,穿透性极强。
我听不太清陆宴安在说什么,但我却能听清男人在说什么。
“我送你读书你在干什么,这护照上马尔代夫的签证怎么盖上去的!”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陆宴安的爸爸。
如果我是君子,我应该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别人的家事。
但我做不到君子慎独。
我好奇而隐秘地偷听。
“怎么,就准你带着风骚女人去马尔代夫度假,不准我带我女朋友去啦?”
“那是你妈!”
“我妈早死了,但死得没用。生前就窝囊,被你气死,死了都化不成厉鬼把你这个老东西带走!!!”
啪!
我听见鞭子抽打的声音。
皮开肉绽,我身体也不由跟着一抖,疼了起来。
陆宴安妈妈居然去世了。
我捂住耳朵不敢再听,对陆宴安也起了一丝同情……但又蹙眉,觉得他没有妈妈并不是他可以霸凌我的理由!
不过我又为扇他耳光而后悔……
毕竟他没打过我,无论如何,我不该先动手的……
“你妈的死和你小妈没有关系。”
“傻.逼地没有,没有你们搞那些镇魂锁魂的恶心东西。陆淮山你小心也不得好死!”
啪!
又是极疼的一下,像要把魂抽飞。
“老东西%¥#%¥#¥。”
陆宴安这次是被打狠了,口齿不清,声音都像带了血。
“就你这烂泥的模样,也就只能气到老子。”
“你应该庆幸你小妈体谅你,十年了,坚持不要孩子。否则你死了我都不会管你!”
“那是我妈咒的,你们活该。”
“你还敢顶嘴!”
啪啪啪。
啪啪啪。
接着是无数道鞭声,听得我都不由颤抖地环抱自己,吓得摸出手机,想要给他报警。
“陆宴安,你已经十八岁了,嘉悦也做得仁至义尽,这次来,我就来告诉你,明年你就会有一个弟弟。”
“钱我会打在你的账户上。你要当一坨屎,你就去国外当一坨屎。要是回国,我就把你从家族信托中除名,连钱都不要想拿到!听到了没有!!”
可回应的只有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我手心冒冷汗,
陆宴安,陆宴安不会真的死了吧!
我害怕得站了起来,准备去看看。
可还没一会儿,就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猜到是陆宴安爸爸后,竟怂得腿软。
我捏紧手机,直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时,才敢迈开步子去看陆宴安。
可还没走几步,听见一句中气十足的。
“温言,滚过来!!!”
‘滚’
‘滚过来?’
呵呵。
我停住脚步,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面无表情。
既然没死,我冷漠地转回身,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喝着奶茶看剧。
而陆宴安也在房间里继续狗吠。
“温言,我知道你听得见。”
“滚过来,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