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指望着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事今天由董事长出面圆说,也好躲过一劫的赵一鸣,此刻被前后夹击在局促的洗手台前,不得不掏出手机,翻了些新闻截图出来,递给方嘉飞。
“小方总啊,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啊…基本上...基本上都是董事长和万顾问…我就是打工的,我如果不听,那我也会被送进来隔离的!我也不容易啊…”
方嘉飞盯着手机,连看了几条“旧闻”,气得他两眼发昏,双脚发软,沿着门板向下滑蹲下去。
赵一鸣仰着鼻子,瞥见他刷到了万景茹那几条:“万顾问又一次舍身成仁呐,真是敬业,佩服,佩服!”
方嘉飞摘起一只拖鞋,朝赵一鸣砸去:“你闭嘴吧,知道个屁!”
舍身成仁!这四个字直戳进了方嘉飞的骨头里,婚礼前的那天晚上,根本不是什么舞女!所以乐威那通电话里要告诉他的,也根本不是舞女!
怎么会?但,怎么会呢?万景茹不是逃跑了吗?而且那天晚上...
“我刚看到新闻时,也跟小方总你一样吃惊,我想着,协议不是已经解除了吗?这万顾问没必要这么做啊…董事长还以为是我指使的呢,要不是万顾问突然回来,我简直说不清楚了!”
方嘉飞垂着头,埋在膝盖里,手里的手机摇摇欲坠。
赵一鸣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快速地滑了几页屏幕,拍了拍方嘉飞的手背:“小方总,你坚持住啊…你要看到最后啊,万顾问可不简单啊…”
“何慕阳要娶林晚晴?!林晚晴不是刚离婚,还带着个孩子么?…你给我看这干嘛?”方嘉飞满脑子都是万景茹,当然已经智商不在线了。
赵一鸣夸张道:“因为万顾问啊!了不起的万顾问啊!”
小刘急夺过方嘉飞手中的手机:“你们说何慕阳?我可是从他们乐队时期就开始追了,上次芳菲谷我就没跟去,这回我又错过了什么!”
显然,何慕阳和林晚晴的“喜闻”,压过了方嘉飞刚才看过的那些“丑闻”。
方嘉飞反应过来:“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
方嘉飞一遍遍洗着脸、头、手,还是觉得自己像滩烂泥!龌龊、肮脏、无能、卑鄙、下流…他干脆接了一盆水,从头到脚浇下。可用了许多水,他还是冷静不下来,反而更加打着哆嗦,身上忽冷忽热。
他已经将自己锁在洗手间小半天。
外面的人也跟着等了小半天,期间也轮番来敲门关切,他都无动于衷。
到了中午,方嘉飞被逼急了,隔着门板大吼:“不要烦我,你们都给我走啊!我现在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想见!”
而后,外面客厅终于静了下来;又而后,他听见了院子里汽车离开的声音。
裹着浴巾,方嘉飞蹲在门边,看着透过洗手间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从地面上的方正一块,到墙上的斜斜一抹,又熟悉,又陌生。
外面安静得很,他似乎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浴巾已落在了脚边,湿答答地,方嘉飞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起来时,觉得两腿发软,头顶冒金星,看看窗户,天已经黑了,外面的人应该都走了吧?
“小刘?过来扶我…小刘...”
方嘉飞低着头,拧开了门锁,轻轻拉开门,斜抵在门框上。
头发已经半干,软趴趴地顺在头顶,没了往日那冲天的刺猬头,倒显得乖顺;睡衣之前被水冲开,只剩下下摆的几粒扣子还搭着,胸肩都半开着;腰间以下还都湿漉漉着滴答着水珠,衣裤服帖地沾着身,跟裸着也没什么区别了;脚上只剩一只拖鞋…
因为两眼冒金星,方嘉飞低着头,一只胳膊撑着门框,一只胳膊扶着脑袋:“过来扶我…”
远远走过来一个人,犹豫着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整个身子伏上来,让这人有些吃重,随着他向门外虚浮地晃了几步,走得有些趔趄。
模糊中,鼻尖嗅到一股香茅草的味道...
他终于抬起头,一缕耳后的卷发被他的头发连带戳起,扫过他的鼻尖滑下。
“狗嘉飞!你发病了,就该吃药,以为躲起来就能瞒得住我么?这又不是什么绝症,而且也没什么丢人的,至于把自己锁在厕所里一整天?喏,给你!”万景茹撑着他,腾出一只手来,快速塞给他一个小瓶子,“这里面不只是安眠药吧,我说你夜里打呼噜怎么那么大的声响,太不正常了,你早说你有精神病啊,药不能停的!”
“…你…你才精神病!”方嘉飞虚弱地在她耳边回怼了一句,“这里面就是安眠药…”
已经戒了药好多年,如果不是之前田恬的事又一次冲击,他也不至于重新又吃起来。
“你以前一直在吃安眠药吧,不然也不会随身带着安眠药的瓶子;但是田恬的事之后,这里面已经换了药,对不对?五颜六色的好几种,你以为我是猪,还是眼瞎?”万景茹斜眼看着他。
他本该趁机回她一句“猪景茹”的,但他没有,眼睛垂了下去,整个人压着万景茹朝地板上栽了下去。
“喂!又来!”
万景茹被他压在身侧,挣扎起来拨动着他,才发现他虚脱太久又湿着身子,昏过去了。
……
等方嘉飞再次恢复意识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客厅景象,与过去一个月里午夜梦回时看到的完全不同:角落里那台弯月式的落地灯被人打开,居中吊起一只圆滚滚的灯球,照着旁边长长的落地窗帘一角发白,除此之外,偌大的客厅再无其他光亮…而他过去是绝不开那角落里的落地灯,他习惯了打开顶灯照亮全厅的。
在他眼里,那台落地灯是整个客厅里最危险的所在。他总觉得,那弯曲的、纤细的支架,有一天会撑不住那灯球的重量,迟早会掉下来,弄上一地的碎玻璃渣…他早就想换掉它,可每当天亮,他又忘记这件小事。
后来,他干脆把它搬到了客厅角落里。他想,即使有一天,那灯球最终掉了下来,碎玻璃的伤害也会被局限在角落里,不至于波及到整个客厅。
他看着角落里那灯,总是惴惴不安。
“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