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我们几个四肢缠在一起了,小弦好像晕过去了,外面哪位道友救一救……”
晏清单手撑地,劈开簌簌飞落的尘土,他胡乱揉了揉眼,陡然一惊,厢房与前一节衔接之处已然断裂,破开的巨口倒灌着狂风,伶舟飞梦撑着优昙剑勉力避御身后风沙,只是落脚之处,裂痕已然显现。
“飞梦!我拉你!”
两人视线对碰,伶舟飞梦旋即转身,双手向后抬起剑身,与此同时,晏清箭步上前,上下夹住优昙剑尖,脚步一转,向里一抡,连剑带人,一同抛出。
飞梦抱着重剑,稳稳落地,“多谢。”她赶忙冲向滚来滚去的人团,清点人头,“雪方池、毒不道、问仙弦……还有别石见。这里有四个人。”
“别数了别数了,姑奶奶快来帮忙啊!”
优昙矗立,人团“咚”的一声撞上剑身,稍停。飞梦睁大眼睛悉心打量,这才发现四人皆是脸朝外,手脚缠成了麻花状,“你们别急,别扭了,我来解。”
先前异状突生,晏清下意识翻手打出一道灵力,落在闻人雅澜身侧。
此刻,他劈开弥漫的尘沙,看见厢房深处的金色光团。它正卡在一角,像一团巨型棉花,吸附投射而至的飞沙走石,倚仗硕大的体型,在剧烈摇晃中,依旧岿然不动。
晏清一打响指,“啪嗒”一声,金团似水泡炸裂,抖落的沙尘与碎片迅速堆成小土坡,而被囿于其内的闻人雅澜翩然落地,发丝未乱,纤尘不染。
“还好吗?”晏清上前一步,闻人雅澜微微摇头,面露惑色,“我无事,不过……”
顺着闻人的视线,晏清瞳孔惊颤。
容千凝跪坐在角落,满脸焦急,在他身前,宗清临单膝跪地,一手握紧南楼雪尽,一手捂着胸口,他咬着牙,面色惨白,薄唇轻颤,水珠似晨露悬停玉阶,倏而滚落,泛起一层细密的水雾。
双手环抱过宗清临的肩,容千凝撑起身体贴近几分,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晏清扑上前,顺势松开他的手指,移走南楼雪尽,紧绷的躯体骤然松弛,软软倒向一侧。容千凝赶忙挪动几步,扶住他的身体,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清临怎么了?”晏清蹲在一旁,想伸手却又不敢动,只能瞧着容千凝挂着两颗小珍珠,捏着一方小手绢,反复擦着宗清临如锋似刃的下颌线。
晏清憋了一小会儿,欲言又止。
闻人雅澜冷然道,“容道友,再擦脸就破了。”转而递过一枚丹药,“他的魂体在躁动。给他吃了。”
容千凝撑着兔子眼,丢掉手绢,摊手托着丹药,鼻翼轻轻抽动,又瞄向闻人雅澜,后者站在晏清身旁,处之泰然。
服下丹药,宗清临面色舒缓,迷蒙睁眼,撑起身体,扶着额头,沉默不语。
有人垮着嘴,小声叹气。
不知有意无意还是故意,容千凝的手指不经意蹭过宗清临的脖颈,恋恋不舍地掐在掌心,似是反复回味,似是留住气息。
宗清临抚着心口,两眼放空。
异状突生时,众人向前扑去,他果断祭出南楼雪尽,稳住身形,又一臂拦腰拢过容千凝,后者小退几步,贴进他怀里。
他带着容千凝转至墙角迅速下蹲,身后是装着闻人雅澜的金团。墙角、金团、灵剑,三者连成了稳定的空间,任凭朔风引翻来覆去。
只是,当容千凝抬头与他四目相视,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顺着他的脊背冲入神宫,撞得他眼前一黑。稍迟,漂浮于精神海下的魂体,如触电般抽搐不止,破空而来的锁链嵌套上他的脖颈,将他生生拖出海面。
他催动灵台,挤压着体内所有灵力,涌入神宫与锁链抗衡,却无济于事。狂躁不安的南楼雪尽出鞘一寸后,霍然归于平静。
他的魂体被勾在半空,疼痛与撕裂间,仿佛瞧见一层雾蒙蒙的白纱笼罩在他的神宫之外,在锁链拉扯下,悄然掀开一角。
空白之地,无风无影,似有人声,如悲如诉。
“霂国多雨,甘露城更甚,一年之中,或有三百余天泡在水里。我的剑,恐怕早已锈迹斑斑,取之也无甚用处。”
“和我做朋友?你……家人不会同意的。我是祸世扫把星,刑亲克友,家宅不宁,你还是离我远点为好。”
“我从未听闻太阳不落之地,若有,恐怕也是隐匿于渺渺仙境,我等俗人此生不可窥探。”
“鹿梨湖么……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