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快过年了,贺瑞知道今年只能让柳越一个过了,心里不免兜兜转转割了肉似的心疼。他希望柳越已经把小猫带回去了,起码还有个伴儿,但他已经陆陆续续给宋琳瑜发了不少信息,也不好一直叨扰她,拍人家觉得他烦。
F国这边没有过年的说法,大家和往常一样闷着头干活。贺瑞一边组织着大大小小的慈善活动,一边有空就往城里跑,忙的不亦乐乎。
他记得那个数学家波利耳在隔壁市的事情,也试着约了一下人家。出乎他的意料,波利耳似乎很高兴有年轻人来和自己说说话,爽快地给他留了半天的时间。
眼下贺瑞想着那边自己过年的柳越,想着C国那边天应该是越来越冷了,柳越有没有好好穿衣服。如果还天天穿着大衣西装那就不要出来了,乖乖在屋里呆着,省得冻感冒了。
公司这边王望是A国人,来的工人大多数是F国人,自然都不会过年,守着日历掐着日子等过年的人只有贺瑞一个。
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吧,贺瑞想。
他实在太想听到柳越的声音了,也太想对柳越说新年快乐了。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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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在放着春晚,这个小区偏远,听不到外面热闹的声音,狗仔也都回家过年了。这几天柳越几乎不需要太严格地去防控,他甚至下午的时候还去旁边的公园溜了个弯,呼吸新鲜空气。
这部分时间对他来说是奢侈的,他带着口罩,压着帽檐。这个点街上人已经很少了,所有的饭店也都关门了,间或能看见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边走路边聊天,柳越就匆匆从他们旁边走过。
很难说为什么这个点柳越会想出门。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算是冬日里为数不多的暖阳天。又或者他被那一盏盏红灯笼吸引了,觉得它们摇曳在绿叶中着实好看。
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累了,这一年就要到头了,他还是两手空空。
柳越用靴子踢开路上的小石子,看着自己的鞋尖。牛皮高帮靴子把他的小腿包裹了一大半,让他觉得很暖和。他没有穿袄子的习惯,现在还是披个大衣,里面穿的是高领羊毛衫,腿上是加绒的裤子。
他有些无所事事地围着公园转了半圈,眯着眼看缘远方渐渐泯没的太阳。外面似乎也很无聊,柳越就准备回去做饭。
今天点外卖也点不到,柳越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他撕开一包挂面袋子,把它放在烧开的水里,他拿筷子搅和了两下,加了盐和油,把切好的香菇丁和火腿肠放了进去。
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儿后,柳越又往里面扔了点菜叶,打了个鸡蛋,把面条连带着汤水倒了出来。
他鸡蛋喜欢吃糖心的,不能煮太久。
五六点吃饭有点早,但柳越今天不想工作。几乎所有人都在过年这几天放假,他也不急着去看那几个文件。
今年的春晚没有邀请他,可能是因为同性恋的风波。他早些年的时候上过两次春晚,哪怕是过年也有人要忙里忙外。
柳越咬了一口鸡蛋,发现自己打的鸡蛋非常失败,鸡蛋的里面已经完全成熟,又涩又面的口感让他喝了口汤。他想起之前吃这个面时,贺瑞会一前一后打两个鸡蛋,让柳越挑一个先吃,自己吃剩下的那个。
柳越总是在回忆,他在上次陈泽凯的“游戏”后就一直在想这段关系,现在他发现自己喜欢贺瑞,甚至可能比贺瑞喜欢自己还要多。
柳越觉得自己喜欢的简直莫名其妙,贺瑞根本没为了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贺瑞没有成熟的性格,没有很强的商业能力,很多时候都太感情用事,但柳越就是很想他。
想他说话时会看自己的脸颊,想他亲吻时会叫他的名字,想他会给他盖衣服煮面……想到后面柳越自己都笑了,他对着阳台像是有些黯然失色,又有很多无奈。他像是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件衣服一碗面这么轻易地收买,可跳动的心脏清楚地告诉他不争的事实。
柳越现在很想给贺瑞打电话,想听一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说新年快乐……到这里就够了。再靠近又要接踵出现很多问题,很多柳越不想面对的问题。
他不知道现在贺瑞如何看待他,但他知道贺瑞不会像他一样总是回避。贺瑞哪怕不喜欢了也会落落大方地和他做朋友,只有他才会很在意地分析对方行为的蛛丝马迹,妄图从中间推断喜欢与否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兀自笑了,低头把面一口一口地吃完。F国和这里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贺瑞那边才是早上五六点。柳越一边没滋没味地吃着面,一边翻着手机,看各种媒体上刷屏的新年祝福。
相似的文案,相似的幸福。柳越不想再费力去经营自己的微博,只准备发文字版的新年快乐。
已经快六点了,他刚放下手机准备把最后一口面吃完,忽然心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一阵悸动。鬼使神差,他又翻到了骚扰拦截的界面,就在刚刚,F国那串熟悉的号码又有电话打来。
电话被挂断了,柳越咬了咬唇,又翻到设置界面关闭了骚扰拦截,他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在期待着手机的震动。
只要再打一下。
柳越不知道贺瑞再打一次的概率有多大,但他知道他肯定会从现在一直期盼到晚上睡觉。
忽然,他感觉手里一阵震动,柳越马上睁开眼睛想去接,才发现是小马。
“喂。”柳越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道,“怎么了?”
“没怎么呀,柳总除夕快乐啊。”
柳越听出小马那边很吵,但周围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的,不禁笑道:“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有个报表忘在快递站了。”小马说,“我过几天再去拿行吗?”
柳越笑道,“这点事还挂念什么,好好过年吧。”
小马在手机那边笑了笑,然后说:“主要是想打电话亲口和您说一句除夕快乐。”
柳越听到那边有人在喊小马,似乎是小马的母亲,柳越说道:“知道了,回来给你包红包。你去忙吧。”
“好嘞,谢谢老板!”
柳越忍俊不禁,“老板是假,要红包才是真。”
小马在那边大笑,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电话一挂,柳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他划到电话界面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来。
柳越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备去刷碗。刚才的油不小心倒多了,外面温度低,一会儿凝固住就不好洗了。
就在他拿着碗,站起来转身,准备去刷碗时,手机响了。
一个F国的电话。
柳越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拿起手机道手有点颤抖,他准备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语调,接通了电话,竭力正常地开口道:“喂?”
“喂,我是贺瑞。”那边顿了一下才说话,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电话能打通,贺瑞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
“晚上好……你那边是晚上吧?”贺瑞讲话有些磕绊,“我们现在是早上六点。”
柳越没说话,只是捏紧手机,凑近了听筒。
“柳越,除夕快乐。”
柳越“嗯”了一声,轻声道:“除夕快乐。”
贺瑞一时间舍不得挂断,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和柳越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及贺瑞离开以后,中间的任何风波。柳越没问贺瑞怎么去了F国,贺瑞也没说自己一直想给柳越打电话但没打。
贺瑞本来想说“我很想你”,可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柳越瞥了一眼旁边的碗说。
贺瑞有些没话找话,干巴巴道:“你吃的什么?”
柳越绕开餐桌走到窗台,顿了一下才说:“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