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做的标记吗?可为什么别人做的标记会出现在我的地图上?
路德维希试图去点去地图,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他也没搞清楚地图的机制。如果人在那颗五角星附近的话,那倒能赶过去一探究竟。
现在他已经远离了河流,视野逐渐开阔,起点处繁密单一的乔木逐渐落在身后,一些看起来与类地行星上差别不大的普通树木开始出现在身边。这些普通树木高矮参差,路德维希走走停停几个小时,妄图树上摘些可食用果实。可惜这颗行星上的植物繁衍方式与地球植物似乎不大相同。找了那么久,愣是没见到哪棵树枝头开花或挂果。
日头依然强盛,路德维希不得不准备歇脚。他再一次四处张长望,除了明显能感受到周遭热浪有所退却以外,就是迎面拂来的微风清凉舒适,带着水汽浸润肌理。
明明气温仍然属于炎热的范围,周围也没有大江大河,哪怕行星风系再强大,海洋吹往陆地的季风到了这里也不该湿润成这样才对。
这地下水储量竟恐怖如厮。
路德维希抹了把汗湿涔涔的脸庞,睫毛粘在一块了,糊得他有点睁不开眼。
太热了,一路上他喝了有四五瓶水,能量棒也当零食聊胜于无,但现在还是有一股骨头里渗出的疲惫与困乏在四肢末端叫嚣着立马躺下闭眼。
他终于停下沉如灌铅的双腿,扶着手边一棵同肩宽的树晃了晃,确认其十分结实,于是活动活动腕骨,三下五除二攀着树皮蹬上树杈,扶稳坐好,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松弛地伸出树权晃荡,正在放松。
鉴于他本人比较爱干净,除了屁股底下那截树能够容纳他纡尊降贵的一坐以外,他整个人仍坐如松背背挺直,绝对没有因为不形象的靠靠挨挨就与树干有了肮脏的亲密接触。甚至于睡觉,他也做好了睡袋这样的充分准备,而绝非靠着树干将就几小时。
万事俱备。就是肚子有点空。路德维希又拧开水瓶喝了两口水,准备就让肚子干饿着。他老实地用水捧水,泼在脸上就当洗了。
感官上逐步察觉的体温靠近——那绝对是另一个生物,可能还在鼓动肚皮。如果这是人类,那大概会是一个十年八年没洗过澡的野人。
路德维希仅仅拾起一边眼皮。一只腥红的、镶嵌在一张尖腮颧高的脸上的坚瞳骤然缩成一条尖锐的坚线,泥土般黝黑的皮肤垮作一叠,或者说数不清的褶皱皮在不断张开黏合,背后突出的一对翅膀——姑且称那对光滑而异常宽大的肉膜为翅膀吧,扇起腥躁难闻的小股旋风。而这只生物本体张开人类两个指节宽的一条口子,露出凹凸参差的一口黄齿,直扑路德维希水汽未消的指尖。
寒光乍现,一轮银勾在半空划出弧轨,铮铮割破空气,闪迅掠过此人平波无澜的瞳孔前。
一阵剧烈的骨骼碎裂巨响,紧接着重物摔落泥地,溅起一串泥珠飞点。
过于熟悉的身体反应甚至不用大脑作出一分一秒的多余思考,抽刀,挥劈,坚斩,斜切。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记得,在记忆里缓缓蠕动。
紧握刀柄的指骨噼啪作响,手背上突兀的青筋在皮肤下有自主呼吸般规律游动,而指尖上竖的锋刃末端没有掉落一滴血。
深林人不知,万兽丛中藏。
因着担心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野兽,他采用了更为简单保险的杀方法,用刀背敲碎该生物的头盖骨。
此方法对于一般玩刀人士而言颇有难度,一是如何瞄准敲击对象的活动部位,二是加何把力道控制在一个既能击碎颅骨又不损伤与颅骨紧密相贴的头皮。这两点对于路德维希来讲完全不是问题,他甚至没有多想,身体已经自动替他答出最优解。
这种感觉比喝苦茶还要平淡三分,因为路德维希只会冷漠地想:哦,我刚才杀了个东西。
所谓杀生,可以指杀死没有思考能力的低级动物或者没有进化出灵活大脑的高等动物,也可以指拥有思考意识高等动物人类。
杀人和杀别的动物有什么区别?路德维并不清楚。他还没有杀过人。或许以后是要杀的,他未来会是名军人,军人存在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死了。
一个人不能永远地活着,但可以永远死去。
死亡是终级的规律。
《圣经·新约》。
这部经典不愧是在古地球蒙昧时代统治一片大陆的一千多年究级思想武器,它说的是对的,是至理名言。
小时候他也穿着那种彼得·潘领式的教童圣衣依偎在卡尔玛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卡尔玛不会给孩子们讲解《圣经》,但总有勇敢善良的美满故事由她温柔的话语编织而成,譬加公主历经千难万险完成了国王的考验,骑士跨过十座大山八条大江终于找到了不尽财富,他们都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只有卡尔玛是不幸的。她死了。
路德维希猛地打了个寒颤,右手腕被长刀扯着下坠。
……嗯,至少他有食物来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