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空气包裹着陈立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应话路都被路德维希一招捶扁。
他憋了半天,才勉强开口:“期中考的时候,是团队应战,所以我在想,呃,介绍个人进你的团队。”
路德维希啧了声:“我们很熟吗你给我介绍这种好事,那种稀缺人才你不下手为强?还等着我捡漏?”
“这个人情况比较特殊……”陈立霆小心翼量观察
着他的情绪,“他的姓氏是茨别坎库——也就是莎加皇妃曾经的母族姓氏。”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茨别坎库是个大家族,当年破产的时候波及面积也甚广,但他们家里那一支和本族的关系已经十分淡薄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履历清白。但是吧,你应该知道,殿下是那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
没错,在奥塔涅夫六岁那年,他出轨成性的父皇终于带来了让皇后一支集体大怒的惊天余情债——他居然在外面有个只比奥塔涅夫这位正统继承人小五个月的私生子!且生下这位私生子的正是当年因家族破产而被驱逐出诺丁切斯科的莎加·茨别坎库小姐!她是陛下年轻时的初恋,没想到人到中年还能给诺丁切斯科整出这样的大新闻,当年一度掀起腥风血雨,长期被幻想小说荼毒的媒体甚至脑补出陛下色令智昏准备废嫡夺立的三流小说剧本,一度广为流传。
然而现实毕竟是现实而非小说,皇后的家族或许对皇后的婚姻状况不闻不问,但谁敢动摇皇太子的地位,哪怕是皇帝,那帮利益熏心的政客也得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
莎加母子的登场确实只是虚惊一场,那位半活不活的私生子却结结实实恶心到了大皇子阁下。此后大皇子遇着条姓茨别坎库的狗都要捏着鼻子绕道走……
打住,就此打住。路德维希冷静地想,明明自己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怎么对这些总上社会新闻的大人物八卦了如指掌?
他奇怪质问:“然后呢?是朋友?这么帮衬?”
陈立霆点头。
路德维希没有立即应下。他们都默契地回避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路德维希来当这个接盘侠?
很明显,圣格勒是所贵族军校,能混上话语权的都对这个靡烂欲色的上流社会心知肚明,要么是板上钉钉的大皇子派,要么就是远离权力争端的边缘派。
而路德维希——唯一一个家里和军政扯不上太大关系的人,能力又颇为出众,性格更是极其不合群。陈立霆观察了一整天,只有他在根本利益上与奥塔涅夫不起冲空。好,就他了。
路德维希缓缓思考几秒,扒拉下头发,“啊”了一声:“你这算是欠我人情吗?”
他这样直接,倒叫陈立老脸一红,嗫嚅道:“我不也给你送了个好战士——他可是这届太空单兵系的考核第一,放在别处别人都是抢着要的……好吧,我欠你这个人情,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
他话未尽,低垂的视线乍然碰上路德维希上抬的目光,瞬间戛然而止。他很难去形容这个人的眼神,无悲无喜,静如死水,没有因为他开出的条件而泛起一丝受惑的波澜。
雕塑?!他悚然一惊。
这尊会呼吸的活雕塑轻微转动眼珠,用同样平直的声线说:“我不太懂人情世故,也不会主动找你帮忙,你只用记住这件事,然后别找我麻烦就行了。”
“你……难道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太多,只会招致求之不得的愤怒而已。”
薄红的夕阳斜斜没入地平线,为他站起的身子拖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伸出一只手,作出击掌的姿势。陈立霆没有犹豫,抬手击响了这个约定。
“很好,契约成立。”他听见路德维希轻声说。
于是他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你怎么会这么古老的约定方式……击掌。你难道不讨厌和人接触吗?”
路德维希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平静道,“咦,难道你们不是这样的吗?我的老师教我‘男人间的约定应该响亮如钢’。”
陈立霆莞尔:“欸,你的老师人真好。”
“嗯,他说男人会为大义而舍小义,为大利而舍小利,和你很像。”
“我认为这是为人立本之道。”
“不是,有担当的人才敢这样做。”路德维希冲他摆手,“下次带茨别坎库来见我吧,再见。”
“再见。”
“抱歉,来迟了。”
病床上笔直端坐的青年闻言侧过头,合上书本,道:“你则才去见了什么人?”
“路德维希·卡尔玛·米索。还东西给他。”
奥塔涅夫礼貌笑笑:“维多利亚的那个双胞胎哥哥?”
“恕我直言,他和维多利亚只有样貌相似,仅凭血缘来判断一个人如何有失偏颇。”
“啊呀,你说的对。”
“说真的,殿下,你才十九岁,哪怕是坐最快的星舰从银河系的一端飞往另一端,这点年岁也只够您刚刚踏上前往仙女座星系的路程。您对世界的认知过于依赖现有常识。”
奥塔涅夫静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学着统治银河系乃至整个宇宙的本领么。”
陈立霆不语。
奥塔涅夫似是自言自语:“治理这个国家已经叫我够糟心了,再去了解一个喜欢用女孩儿发圈扎头发的男人很费脑子。”
“……什么女孩儿的发圈?”
“昨天啊,他在教务处登记和开学典礼上用的是两种东西,还怪爱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