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海清晨的港口,天空依旧被灰蒙蒙的云层掩盖,透不出一缕阳光。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息轻轻吹拂过空旷的码头,一切都显得格外冷清。
墨蓝色的大海深不见底,平静的海面波涛不兴,海浪轻轻拍打着码头的石壁,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预示着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
林孝闻早早便守在了码头附近,清晨的海风时不时卷起他的袖口,偶尔在其间落下一片残叶。但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这些,林时有突然变卦,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命令他准备出海,眼瞅着运送散修的马车正从不远处逼近,韩家那群人还不知身在何处,林孝闻便一脸凝重。
车内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吱呀的声响。负责的钱管事早早用药迷晕了这些“饵料”,防止他们闹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这也是运送时一贯的做法。马车在林孝闻面前停下,钱管事从头车里走下来向林孝闻鞠躬行礼,问:“二当家,这剩下的都在这儿了,您看?……”
林孝闻冷着脸瞥了眼车厢,又看了看后方船只上的林时有,见那魁梧的身躯正眺望着远方空无一物的海面,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于是道:“在这儿等着,我去请示一下。”
钱管事领了命令,转头吩咐马车旁的护卫原地守候,林孝闻则走上了大船,来到林时有身旁毕恭毕敬地作揖:“大哥,‘饵料’已经到了,你看是现在就装上船还是再等等?……”
“等什么?”林时有头也不回地发问,“现在不动手难不成还等他们醒来?”
“孝闻,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磨叽了?”
林孝闻自然是听出了林时有语气里的不耐烦,担心他多起疑心,连忙找补了句:“怎么会,只是见这天色阴沉,恐一会儿到了海上,暴雨骤降,那我们到时候也不安全。”
林时有短暂地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咱们认识多久了?”
话题转变得突然,林孝闻愣了下还是答道:“怕是有七八十年了吧……”
“那就是将近百年了。”林时有转过身来,粗犷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孝闻,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林孝闻被他盯得有些紧张,林方昨日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饶是林孝闻这般平日里处变不惊的人,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也会感到忐忑。
韩家那帮子人怎么还没到?难不成还真敢出尔反尔?林孝闻的后脖颈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海风吹过更是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此时他也没空去在乎叶盈盈那群人是否不讲信用的事了,若他们真没能赶在出海前阻止这一切,自己就只能继续委曲求全,顺着林时有的意思先渡过这一关。
正想着,林时有忽然开口:“把‘饵料’都装上来吧,这次除了我和你,其他人都不去。”
林孝闻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考验我?还是要把我一起做掉?
林孝闻越想越没底,却也不敢继续待在这儿被林时有看出破绽,面上赶紧答应后,便匆匆走下船。待对上钱管事半是谄媚半是询问的目光,林孝闻蹙眉:“数量都点清了吗?”
“点清了,点清了,除了您昨天亲自……”
“行了!”林孝闻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打断道,“都装上去。”
“好嘞!”钱管事点头哈腰,转过身开始招呼其他人忙活。
林孝闻死死盯着一个又一个昏迷的散修被扛上船,目光时不时瞟向周围,试图寻找叶盈盈等人的身影。可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眼看着最后一个散修也被运上了船,周围除了林家人,丝毫没有其他的动静。
钱管事小步跑来禀报情况,只见林孝闻站在原地,双手环抱,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手臂上,看上去十分不耐烦。他以为是自己动作太慢惹林孝闻不满了,态度更加恭敬道:“二当家,都装好了。”
林孝闻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再度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慢慢踱步,围着运送散修的马车转了两圈,又掀开车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见人确实都运上去了,林孝闻也不好再拖延,对周围下令道:“都回去,这趟不需要你们跟着。”
二当家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大部分人都乐得不去见那场面,听到这命令心里暗自窃喜。只有钱管事这种上了年纪的人精,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的深意,他探究地抬眼看向林孝闻,犹豫着要不要斗胆问问。
林孝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不要多嘴。钱管事心领神会,退开一步目送林孝闻上了船。他注视着林孝闻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当初两个年少的家主为了家族兴衰,一前一后登船远航的景象。那时的他也如现在这般目送二人离去,只是时过境迁,林家已是面目全非。
林孝闻走上船,看了眼林时有,他还是站在原地,无声地凝视远方。
“‘饵料’都上来了。”林孝闻说道,转身准备收起船锚。
岂料沉默许久的林时有忽然侧过头来,用余光瞥向林孝闻,说道:“你昨晚特地带走的,是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