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猜错了,对方不过是普通的富家子弟,那杀了便杀了,但倘若他猜对了,对方的身份不简单,那便更好了。
总之,不论对方是何等身份,斩草除根,才能以防后患。
微生卿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她哼笑一声:“你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
男子抬起手中的茶杯浅啜,与此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杯茶饮尽,他才不紧不慢道:“过奖。”
微生卿神色纠结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般,从袖中拿出一块状似令牌的物件,递给男子,在对方伸手接过时却没有立马松手。
“你最好不要骗我。”
男子勾唇笑道:“我从不骗人。”死人除外。
他使了点劲,将物件拿到手里,打量了两眼后挑眉道:“这似乎并不是通关文牒。”
微生卿很是不耐烦道:“能让你出京就是了。”
男子闻言亦没多做纠结,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神色不变地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慢慢流下来,滴进桌上的一个小茶杯里。
微生卿见状下意识出声道:“你……”
“我的血便是解药。”只不过不是完全的解药罢了,男子垂眸,掩下眼底的算计。
少年听后面露懊悔,似是在恼解药就在眼前晃悠了这么久,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想到。
男子拿着那块物件走到城门口,原先气焰嚣张的守卫只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神情甚至还有些谄媚。
直到男子消失在视线里,微生卿才起身离开茶馆,自始至终都没碰过那杯“解药”。
待回到微生府,已然辰时,微生卿命人烧好水,准备清洗一番,她沐浴时向来不喜有人在身旁伺候,东西备齐后,众人便自觉退下,屋里仅剩她一人。
盛满热水的浴桶升起腾腾雾气,微生卿褪下衣物,将自己浸泡在水里,露出的肩头肤色白皙透亮,光滑细腻,如同岁月沉淀过的美玉,又像初融的春雪,温润而无暇,她舒服地喟叹一声,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短暂的放松,困意便难以抵挡地涌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西溪的声音。
“小姐。”
微生卿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觉水已经凉透了,便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干净的衣裳,仔细穿戴好后才转身开门。
“何事?”
“太尉大人来访。”
微生卿来到正厅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椅子上那位白发苍苍却不减威严的老人,对方明显带着火气,此时正拍着桌子朝站在一旁的微生式开冷嘲热讽。
“你微生式开妻妾成群、儿女众多,自然不会在意我们浅浅,将她推入火坑你是眼也不眨,那行啊,你微生家不要她,我司徒家要!”
微生式开抹了把额角的虚汗,“您这话说的……”
眼看微生式开有口难言,微生卿上前福身行礼,“浅浅见过外祖父,见过父亲。”
浅浅是微生卿的乳名。
司徒信见到微生卿后,眼中的怒火终于抑制住了些许,又转化成浓浓的心疼,他轻轻拍了拍微生卿的手背安慰道:“浅浅别怕,外祖父这就带你进宫,求圣上收回旨意……”
微生卿轻轻摇头,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递到他手中,柔声劝道:“外祖父您先冷静。”
可这会儿圣旨都下了,司徒信哪还能冷静下来,他又将茶杯搁置到一旁,“浅浅你听外祖父说,你心思纯净,裴昀这人却城府极深……总之,他不适合你。”
“只要他日后能与我相敬如宾便已足够,浅浅不敢奢求其他。”
司徒信痛心疾首道:“可那是个龙潭虎穴!”
“你可知在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盯着裴昀的一举一动?倘若你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微生卿没说话,司徒信见状放缓了语气,“何况你与亦琛还有着婚约,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舅父今日一大早便进宫了,或许能让圣上回心转意……”
“您这太过冲动了,倘若处理不好,不仅容易让圣上心生不悦,还可能会得罪了裴相……”微生式开闻言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道。
“那又如何!难道要我司徒家如你这个父亲般畏畏缩缩,眼睁睁地看着浅浅嫁与裴昀?”对着微生式开,司徒信就没那么好脸色了,吹胡子瞪眼地厉声打断他的话。
微生卿转而朝微生式开道:“父亲,我想同外祖父说会儿话。”
微生式开明白这是要支开他的意思,他动了动唇,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正厅。
待只剩他们两人时,司徒信正欲开口让她不必多说,这桩婚事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浅浅你这是做甚!快起来!”司徒信被微生卿突然屈膝跪下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忙要扶她起来,微生卿却抚开了他的手,“外祖父,您先听我说。”
“司徒家世代为将,光明磊落,是百姓眼中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亦是圣上心中值得信任的好臣子,倘若真的因我一人而使得司徒家失了圣心,浅浅万死难辞其咎。”
“更何况……”微生卿顿了顿,随即坚定道:“裴相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又生得风姿隽爽,我早已倾心于他。”
司徒信闻言沉默半晌,语气艰涩道:“你当真想嫁他?”
微生卿面上染上一层绯红,凤眸间情意流转,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她浅笑道:“我若不愿,无人能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