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加弗列很乐意去观察,学习那些人在不同情境下反应的细微差别。
精灵很敏感。
天生的强大感知力令他们对周遭一切了然于心。
对于一个皇帝,礼仪和示弱是应当的。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直做的很好。
加弗列不打算这么做了。
他可以理解西里尔的利用,但绝不认同这种手段。
因为即便能达成善的结果,恶终究是恶。
他说:“请您直言吧。”
西里尔低着头不语,半晌,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在客厅回荡:“我打算送你去南方的某个小镇养伤,地点你定。”
“理由。”
“你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是只有我受到伤害了吗?”
加弗列粗暴失礼的打断他的话:“您知道贝尔坎大区所覆盖的地域有多广袤,知道那里的资源分布和大小领主所在,知晓谁偏向教廷谁保持中立。
那您有亲眼看过贝尔坎区主城厄尔图索西城区的惨像吗?您的大臣统计得出死了多少人吗?您知道那里的实验室吞噬了多少生命而他们的手段又有多残暴吗?
矮人之丘再也开不出花了,不会再有那些奇迹般的人去拦住深渊兽,他们没有死在深渊却死在了自己族群的圣地。
明明没多久好活了,明明您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去送死?他们只是活在那里他们有什么错?”
罗素拔剑。
加弗列想都不想立刻抬手,魔法使对所有魔法了然于心,连吟唱的时间都不需要。
小型风场拦住了罗素,他准备强行突破未果,被风元素扔了出去飞到天上,看样子还得再飘会儿。
西里尔并未关注骑士的情况。
他很专注的看着加弗列,面对似乎在暴怒边缘的魔法使不退反进,反倒打断了加弗列的情绪递进。
“二十年前,厄尔图索西城区包括无在籍流浪者在内共七万人,这个数字每年都在增长。河谷每年春天所有植物都在生长,夏天的花海最美。
尤其是夜间在河谷远处向山丘眺望,风吹动花海泛起波澜,天地都是梦幻的蓝色。那条河水很冷,但是比大陆任何地方都清澈,矮人偶尔会带着野兽饮水,或是清洗自己的物品。”
西里尔笑了一声,仰望着加弗列的眼睛:“您以为我没有心吗?您曾见过的所有风光我都亲眼看到过。甚至于——您早就忘了,在那片河谷中走过的您。”
“什么意思?”加弗列怔然。
两百年前精灵王带他去过矮人之丘后,他中间再没去过。
不算漫长的生命中每一步他都记得,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行动轨迹。
然而西里尔说:“那么,您能回忆起来萨尔林城之前更久远的事吗?”
他当然可——
等等,加弗列皱眉,怎么回事?似乎是有些模糊。
“您不明白吗?您难道以为我真的能调查出一个刻意隐藏自己的魔法使的身份吗?
您以为我凭什么突然重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研究员?难道仅仅因为您的权能我就敢把这个帝国最深层、最恶心的秘密展现给您吗?
您高看我的胸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一直在用敬语。
加弗列抓住重点:“你去过矮人之丘,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我刚才说过一次。”
“你见过我?”
“是。”
“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我的记忆。如果按你所说,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些事?”
“理所当然,因为,您早在二十年前就死过一次,就在矮人之丘。”
加弗列觉得自己似乎突然有些听不懂通用语了。什么叫死过一次?二十年前他应该在大陆死出游荡,怎么可能死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