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很好。
加弗列睁眼看到天空,有些想不起来这是在哪儿。
遥远的牧歌和着打铁的叮叮当当,牛羊四散,小羊羔缓缓走来,一边咀嚼什么,一边挡住眼前的太阳站到他身上。
他猛的坐起来,不对,这里是矮人之丘,他还有事要做。
等等,这是谁的衣服?
“你醒了?”赛德克拎着把椅子,他只有加弗列一半高,站起来和地上的加弗列一样高。
矮人把椅子扔到加弗列身旁,一屁股坐上去:“说说吧,干嘛来的?”
“您是?”
“问别人是谁前先报自己的名字,现在的小辈真是……”后面低声还嘟囔了几个字,加弗列没听清。
“抱歉。我是加弗列。”
“你来我们这儿要做什么?”
“……”
“哑巴了?年轻人总对自己的力量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自己能承受所有,打着保护他人的幌子将自己遇到的破事咽进肚子里。
我看到你的伤了,也不问你发生过什么。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要隐瞒的东西是秘密吗?”
“在一部分人眼里不算。”
“哈,那它就对所有人都不是秘密。”
信任是很奢侈的东西。
如果同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过利益、情感乃至其他牵扯,诉说不安其实并不艰难。
因为你清楚,你们再也不会见面,倾听者根本不在乎你说过什么。
或者对方听了,但不愿插手陌生人的人生。
而对于你很清楚会牵扯进要说的话中的人则相反。
人们总在出口的言语上进行保留,或许不是为了留条后路,而是维持这种脆弱的信任。
矮人、矮人之丘的非法实验。
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吗?他们互相默许了平衡吗?
无从得知。
险于各种各样的顾虑而无法令关系更近一步是智慧生命的通病。
因此,对阴谋家和熟谙交往规则的大人们来说,加弗列是愚蠢的、天真的。
他用悲观的眼去审视世界,又总对所有事抱有不切实际的更好的期望,结果与现实的落差一再拉大。
因此失望和打击时常关顾他的心脏。
但他的美德是,尽管经历了无数不理想的事,被无数次利用和背叛,他仍能在与下一个人的最初接触中,付出对先一个人等价的善意和信任。
“……您让我想到族中的长辈们。”
“他们?那哪能一样?精灵那和我们这群天天混在铁匠铺和野兽堆的人一样?老东西们有一个算一个,越老越矜持,呸,我才看不惯,死装。”
“长辈们有自己的考虑。”
“他们最好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以前喝醉耍酒疯怎么不装正经?”
加弗列不厚道的笑了。
“您似乎和长辈们认识?”
“认识?生死之交!”
“可是大家都几百年没出去过了,这么说……”
“没错,老子赛德克·布朗,第六次深渊战争任第七骑士团第二小队长,和你那些长辈一起打过仗。论辈分你应该叫我爷爷。”
“我……”
“自家小孩子在外受了委屈都没地方说跑到我这儿,那群老东西越活越回去了,真死了不成?”
“赛德克先生。”
“别那么叫我,我不爱听。”
“我,不,请您听我说。”加弗列呼了口气微微颤抖:“您知道这片土地,被人玷污了吗?”
赛德克神色一冷:“老家伙们都还没死,谁敢伸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