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荒庐一直挥散不去的冷意渗进了指尖。
她垂眸盯着掌心的项链,睫毛颤抖,轻轻一搓就能搓开的项链,但她的指尖却如被灌了铅,连最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身体被禁锢在了这座城堡里、身份被掩盖在面具和阴谋之下,她会为此惶恐,却不会为此屈服,只因她相信她的意志。
可如果她的意志,这座从未被人触碰过的自我的城堡遭到了侵略,若她的意志不以她自己的意愿而转移,那么她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还有什么是可以凭依的?她现在的思考是自己的吗,她的疑问是自己的吗,她此刻的愤怒与恐惧是自己的吗,她,她还是自己吗……
银链映出她苍白的脸孔,眸中是激烈而黑暗的漩涡,灵魂之花的绯色花瓣剧烈摇曳,如同被搅乱的墨汁。你
她沉溺于不可控的情绪之中,房门无声开启时她毫无察觉,直到跌入一个带着沉香气息的怀抱。玉君子微凉的手覆住她攥着项链的手,她迟缓地眨动着眼睛,这个不够温暖也不够柔软的拥抱却让紧绷的弦突然松缓。
她额头便朝前倾去,放任自己撞在了眼前傀儡的胸口。
“吵到你们了吗?”她喃喃问道。
“连十七和老幺都来问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玉君子轻声说道,空着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部,像是在对待一个需要他倍加呵护的婴儿。
“我与战斗傀儡的连接没那么深。”
“原初傀儡是不一样的——你读了那么多他的笔记,还没有读到这里吗?”玉君子笑道,修长的指尖掠过她散落的发丝。
“……只是还没有细看而已。”被他的话触到了神经,苏静不悦地说道。
笑了几声,玉君子静了片刻,问道:“好点了么?”
苏静皱了下眉头:“……明知故问。”
暴躁的灵魂在几句话的功夫里被抚平,剧烈到牵动傀儡们的情绪也变得平缓。玉君子近在咫尺,不可能感受不到。
“待会儿要和他们道歉。”苏静想到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报复性地转了转,“他们没有过来吗?”
“我不来,他们就会过来了。”玉君子抚着她的背的手挪到了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苏静冷笑一声。
“不用了,让我再抱一会主人就好。”他悠然说道。
“松开。”苏静命令道。
“嗯……”玉君子思索了片刻,摇头说道,“不——要。”
“……什么不——要啊,你以为你几岁了。”苏静无语。
“我还想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会儿,好不好?”玉君子微笑着问道。
“……”
明明平时不由分说就会凑过来,牵手、拥抱,就像是抱着一个没有意志的布娃娃一样,偏在这种时候温柔地征询她的许可,仿佛不知道,她拥有着一句话就可以摧毁他的意志的权利。
“……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苏静低声问道。
“你想对我说,我就听。”玉君子温声道,手重新温柔地拍起了她的背,像是在哄着襁褓中的婴儿。
这个傀儡果然不是什么善类。
苏静不由笑了出来,想着,那么,她此时的心安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又能真的安心下来吗?对着一个心怀叵测、难以捉摸的高级傀儡?
陷入这种矛盾境地,实在是可笑,可此刻真切地需要一个依靠。她身心俱疲,懒得再做思考,在这短暂的片刻,她头一次放开了驾驭的缰绳。
她声音轻得像雪落:“项链里有尘夙的灵魂之叶。”
感受到环抱收紧,她继续道:“这项链是我弟弟给的。”感觉到玉君子吸气的声音,她笑了下,否定他的想法,“他要是敢这种事情,我就敢当没有这个弟弟。”她暗淡疲惫的眼中扬起了神采。
玉君子下颌抵着她发顶,能想象出她的神情,不由弯起嘴唇,心里却被莫名拧紧,牵扯出一小片陌生的疼痛。
最近这具身体越来越奇怪了,他想。就像现在,明明该关心主人,却因她的依赖与主动的怀抱而暗中雀跃。